温澄出院这天是个大晴天,初夏的太阳猛烈,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远远的,她终于见到了程延东和陈桑。
他们双双站在住院大门的柱下,在光滑的瓷砖地上投出两道一高一矮的阴影。蝉鸣鸟叫,本藏匿在深绿之处,却在这一瞬间化为静谧。
温澄几乎是在一瞬间认出了他们,走近一看,却有些迟疑,脚步踌躇,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一眼祁琚。
父母比她记忆中的样子,苍老了许多。温澄深切明白,那是白驹过了隙、年华似水流的痕迹。
程延东捧着一束花,身躯已有些佝偻,鬓角也生出了白须,像短短的荆刺,陷在小麦色皮肤的沟壑里。陈桑眼角有蔓蔓纹路,手指因为长期持着粉笔而略显粗糙,她掩着下半张脸,然而悲伤却从她的眼里流露出来。
温澄鼻尖微酸,有些哽咽。她能感受到南风吹动岁月经幡时发出的响声,她的眼借白云苍狗看透了光阴的沧桑。
直到程延东喊出一句:“澈澈啊。”
温澄忽觉心头一热,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陈桑快步走过来,将温澄一把揽在怀里,呜咽哭起来。那一刻,她怨恨自己八年前的决绝,气自己的不克制。如果那时她的态度好一些,也不会让程澈心寒,一走就是两千多个日夜。
“妈。”温澄有些不安地喊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陈桑听到这个称呼,心里更加酸涩,似乎五脏六腑都被这个字无形纠缠,狠狠地挤压她,让她透不过气来。
程延东慢慢走来,笑着看她们母女紧拥,并没说话,只是用沉默的笑容表达他最真挚的情感,为了今天的团聚,他们已经等待许久了。
温澄隔着半米的距离,凝视着不善言语的父亲,渐渐笑了。
那些年的隔阂,顺着微热的夏风烟消云散。
等到陈桑的心情平复,祁琚才上前和两位长辈打招呼,程延东用不弱的手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点头,“小子,现在比我高大了。”
“都是小时候您给我练出来的好底子。”祁琚笑着说。
程延东想起三个小孩小学那阵,他们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来武馆操练一番,身体基础最好的正是祁琚,程亦奇也拼不过他。
“有空来馆子里和我试一试,看看你的跆拳道退步没有。”
“一定。”
陈桑嗔怪地拍了程延东一掌,“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又转头对祁琚说,“他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那就麻烦陈姨替我求情了,要不然十个我也不够程叔叔打。”
温澄看了祁琚一眼,憋着笑。她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但这句客套却让程延东绽开笑容,兴致勃勃想和祁琚来一场。
程亦奇还在部队里,没法来浦淞接温澄出院,提前约好等晚上拿到手机后和她视频。
医院对面的马路停着一辆白色轿车,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个老妇人的面庞,正是白姨。
白姨转头对坐在旁边的温渊说道:“四爷,真不去见见她吗?他们今日就要回荥城了。”
温渊收回视线,没有回答白姨的问题,目光有些失落,喃喃道:“她从未对我那样笑过。”
白姨低叹一口气。
温渊不禁想起多年前,他曾偶遇过一位大师,大师说他这辈子亲缘单薄,他本不相信,但如今看来,大师一语成谶。
温澄上车前,似有感应地朝马路对面看去,看见一辆白车悠悠驶离,最后消失在道路尽头。
四个小时后,温澄一行人抵达荥城。
程延东在家里准备了一盆火盘,让温澄踏过去,还在嘴里念叨:“红红火火,身体健康!”
陈桑早晨就在家里备好了菜,一回到家,就能开锅下油。
厨房里传来滋滋声响,程延东和祁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