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让站在雪中。
郑年独自一人缓缓走到了他的身后。此时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落寞,反而是桀骜和洒脱。
“我六岁拜安文月为义父,一直到现在,二十年了。”童让道。
郑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童让缓缓转身,看着郑年,“我都能放得下, 为何你放不下?”
“因为你的心中有君,命中有国,而我没有。”郑年道。
“为何你没有?”童让皱眉。
郑年哈哈一笑,“你在劝我?还是企图了解我。”
“我觉得你并非普通人。”童让道,“若是能够和我做朋友,我会给你很好的生活。”
“可是我们永远成不了朋友。”郑年颇为无奈道,“你杀了张不二的父亲,那便如同杀了我的父亲。”
“他的父亲是叛臣!是反叛过大庆的佞臣!难不成你心中早已无我大庆?”童让问道。
“我说过,我没有。”郑年缓步走到了童让的面前。
童让眯着眼睛,“你因为一个佞臣,要与大庆为敌?”
郑年笑了笑,“我因为一个朋友的父亲,要与你为敌。”
“朋友在你眼里……如此之重?”童让再次问道。
“不仅是朋友,还有父母,兄弟,师父,儿女。”郑年道,“都比任何人重要,他们才是我真正拥有的,而大庆……在我这里并不是一个国该有的样子。”
“你……”童让怔住了。
“张不二是我的朋友,他与我饮过千杯美酒,同醉几度良辰。行过神都遍地,也梦回几次愿景。我们这一路良人不淑,小人常遇。共笑世人迂腐不堪,共嘲官宦急功近利。”
郑年望着天, “他什么都不必管,只管大步向前便可。而我善后, 步步揭开所有妖魔的嘴脸,我降我的妖,他走他的路。”
童让把手放到了长鞭之上,“没得谈了?”
“没得谈了。”郑年道。
“该告诉我,你叫什么。”童让道。
“你不必知道,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郑年仍然那般洒脱。
“我出手,你逃不了。”童让冷冷道。
“你已经没法出手了。”郑年缓缓走向童让,眼神之中并没有杀气,甚至连武者的气势都没有,他更像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街道上行走的普通人。
可是童让第一次感觉到压迫,来自普通人的压迫,这种压迫不是武力上的压迫,而是内心的不安,惶恐!
他的手臂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将身旁的郑年斩杀!可是到最后他的手也无法动弹。
“半个时辰你才能动。”郑年已然走向了洁白的大地。
童让站在地上,不知何时,一只漆黑的蜈蚣早已趴在了他的身上,从他身体里缓缓爬出,落在雪地上,远远而去。
丛林里跑出了一个光脚的小女孩,一路小跑奔向郑年,抓住他的衣服,坐在了脖颈上,先是哈哈大笑将那少年的头发打乱,随后又贴心的将头发缓缓整理好,下颚顶在了他的头顶。
“你到底是谁……”童让的目光看着那少年越走越远。
他就像一个迷一样陷入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原,童让眯着眼睛,“张不二……有趣……”
……
一袭粉白袍子在马背上驰骋着,大声叫喊道,“你别走!等等!”
郑年回头望去,正是孙幼姗。
“怎么是这个女人?”郑小蝶眉毛挑得高高的,“不会是爱上阿爹了吧?”
“那怎么可能。”郑年打了个哈欠,“你以为你爹是银子啊,人见人爱。”
“哈哈哈。”郑小蝶看着孙幼姗策马而来,立刻把郑年的头发闹得乱糟糟的。嘟着嘴,将圆溜溜的脸蛋放在了郑年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