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罗兰指着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件问道。法利恩恭顺回答:“是拍卖会的幸存者给您的感谢信,礼物在仓库。”
“那不用看了?”
“是,大人,我都帮您回信过了。”
罗兰坐了下来,这次拍卖会死伤的人数超出他的预计,因为他没料到维烈会魔力反弹,本来他安排在穆伦护卫当中的法师只会造成一些小损伤。
金发城主再次体会到人不能算无遗策。
当然这个结局对他也有利。
大神官恭恭敬敬地端上一杯香气四溢的桂花茶:“大人这次可真是收买了不少人。用的还是那些人的性命,没支出一枚铜板。”
罗兰失笑,为弟弟诡异的幽默感:“罢了,这次最大的收获还是铲除穆伦和一帮狗贵族,为我将来的大扫除省了一番力气。”
“遗憾的是国王安然无恙。”
“不,法利恩,应该说幸好陛下安然无恙。”罗兰捧起茶杯,啜了口茶。
大神官意会,笑道:“是,我明白了,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言。”
罗兰点点头,习惯性地转着茶杯:“马上就秋收了,但是对东境百姓而言,大概不是喜事而是噩耗吧。加上这次的惨剧,贵族们一定会把气都出在他们头上。”语气有着微量的自责。
“大人,其实还有许多法子使国…陛下堕落得更厉害。”法利恩暗褐色的眸子闪着冷酷的光芒,“比如让罗姆席德献计开设以人为赌注的角斗场;提议选拔美女入宫;煽动贵族互相攀比,掀起建筑热;捏造长生不老药的药方,像处女的鲜血、孩童的脑髓之类。”
“嗯。”金发青年的微笑变得不透明,语声平板,“的确是好主意。”
法利恩凝视他,神情柔和下来:“大人,你,其实早就想到这些方法了吧?”
“……”
“只是你不忍心。”
罗兰微一苦笑,算是承认:“啊,我觉悟得还是不够彻底。”
“没这回事。”法利恩温言道,“您毕竟是受平民的恩惠长大的,做不到如此残酷。而我不同,我的恩人只有您。”所以可以为您做尽一切恶事。
恩惠……吗?罗兰垂下眼,童年的记忆如走马观花在脑中一闪而过。
最初浮现的是那个总是看着窗外的女人;然后是义母温暖的手臂和笑容,责骂那个女人的无奈声音;邻居们心疼的眼神和谆谆的关怀;同龄孩子充满嫉妒的喝骂和总是伴随“野种”二字丢来的石块;刺入背心的匕首的灼痛;父亲的面容;分别那日的雨和泪;清脆的车辚声;马车里的姐妹将手放在他额上的温柔触感……
从那以后是飞快变幻的风景。纯朴的农庄,整齐的田野,未经修缮的小路,波光粼粼的鱼塘,热闹的城镇,时髦的都会,繁华的港口……但是无论到哪个地方,平民总是穿着破旧的衣裳,吃着简陋的食物,做着繁重的工作;也总是平民带着期盼高兴的笑容欢迎他们的到来,用诚挚的语气给予赞赏和鼓励。
他还记得第一次表演时因为不习惯女生的衣服,踩到裙摆摔了个大马趴时,耳边响起的心痛呼声和一双由不认识的人伸出将他扶起的手臂;来到没钱娱乐的村庄,免费为衣不蔽体的村民表演歌舞,吟唱传说,和他们一起嚼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在篝火旁笑谈的情景;还有将养不活的子女送来剧团的父母悲痛的泪水;义母为了不让他看见抱住他,但他还是从缝隙里看见税务官将交不出税的老农打断腿,把他的女儿拉走,前天还一脸害羞送花给他的小男孩大喊姐姐扑向那个少女,却被税务官推到墙上砸破后脑勺的景象……
忘了是从何时燃烧起的火焰,也忘了是从何时蕴酿的心愿——
抹去那些人脸上的悲伤,让他们重新展露发自心底的笑靥。
就像他们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