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称制后不久,元英、元澄、元嘉便已知遗旨内情。不然不会见缝插针一般离间高肇与李承志。
而自己为何就从来都不知有先皇遗命,直至今日疑神疑鬼,以为有奸疑藏于暗中,欲图谋元氏江山,才逼的元诠将此物拿出?
同为宗室,更为亲王,若论血脉亲疏,自己远甚元英、元澄、元嘉多矣。皇兄万万不该防着自己才对?
心中已有猜测,但元怿依然不信。又是怅然,又是不愤,许久后才猛一咬牙,嘶声问道:“既有‘众卿’,又有‘诸辅’,此遗命定为先皇赐于八辅之旨,为何孤从不都不知道?”
用屁股也能想的来。
你分明已然猜到,只是不死心罢了。
几人均是闭口不言,刘光暗暗一叹,只是拿眼神示意了一下元怿手中的黄绢。
元怿后知后觉,定睛猛看:帛首“牝鸡司晨”的上方,似有遗留的墨迹。
再一细瞅,黄绢茬口虽齐整,却极新,分明是就近才被裁开。
而先皇宾天,已然整整六年了……
轰的一声,元怿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脑中嗡嗡做响。
他再是蠢,也猜到了大概:被人裁去的那一半,定然是元恪为防备他元怿,留给其余七辅的遗命。
他为皇帝生父,又素有贤名,以元恪生性多疑且阴柔缜密的性子,防他更甚至高英才对……
怪不得,自高肇领军抵御柔然,他为监军往北镇征粮之始,如今足足六年,朝廷却从无召他回京之意?
他之前只傻傻的以为,是高英小肚鸡肠?
元怿无声惨笑,眼中尚下两道浊泪。
刘芳不忍,轻轻的唤了他一声:“殿下!”
“无妨!”
元怿举袖一抹,凄然笑道,“父皇大行之后,诸皇叔可有善终者乎?诸皇兄,皇弟,可有善终者乎?宣仁能苟活性命,已是天赐恩德……”
句句不提元恪,却句句直指元恪。
四辅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纵观元恪身平,防宗室如防猛虎。越是血脉亲近,越被他视为心腹大患。
在位十年,足有大半的精力,都消耗在剪除至亲,镇压元氏这一件事上了。足六位叔父,四位兄弟,却只元怿一枝独秀,其余尽皆被元恪所害。
便足可看出元恪之心性,更可见元怿之凶险。
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便是元恪死了,竟都没准备放过他?
心如死灰,不外如是也……
元怿攥着黄绢,拳头捏的“咯咯”直响。脸上青筋直爆,五官拧做一团,狰狞如鬼。
他日之因,今日之果。
世人都只当是高英肆意妄为,倒行逆施,才致元魏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岂不知,皆是元恪埋下的祸根……
如今已是积重难返,回天无力,这国,这天下,又该如何救?
若非皇位上坐的是他元怿的亲生骨血,管他什么千秋万代,天下苍生?
元怿甚至想冲进皇陵,将元恪的尸骨挖出来,好好的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