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整整一年偌大的北镇颗粒无收,更要供养近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光是损耗的粮食,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元怿已然开始头疼,便是柔然退兵,之后已被他搜刮一空的六镇之民,又该如何捱过这一个寒冬?
问朝廷求粮的奏呈上了都快上百封了,却皆如石沉大海,不见回音。元怿想不通,太后与朝中诸公难道全是瞎子不成?
元怿气恼不已,更是心急如焚,高肇却在犹豫不决。
他极为赞同李承志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肉烂了,至少还在锅里。
是以便是造反,也要逐了柔然这个心腹大祸,撵的最越越好。
不然一个不慎,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此时他举棋难定,要不要如崔延伯所言,举兵压上?
一探虚实只是其次,而是要帮蠕帅下定决心,尽早退兵。
柔然耗不起,朝廷更不耗不起。
而高肇是不想深陷泥潭,更想以退为进。
你李承志能“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我高肇为何不能?
看谁先会坐不住……
正暗中思忖,突听呼喝之声。高肇凝目一瞅,见数骑自西奔来,高举令旗,并喝令沿途兵卒让路。
稍倾,来骑奔到十丈外,被近卫拦下,而后稍予盘问,便带至望楼之前。
“大帅,斥候急报,称约半个时辰之前,西风渐停,但敌营依旧沙尘大作,而敌之斥候却逾见稀少。心知有异,斥候凑近窥探,才知敌营已然成空。不过是数百匹驽马被尾部附以钢针,吃痛之下狂奔不至……”
元怿喜上眉梢,放声大笑:“哈哈,柔然退兵了?”
“应是如此,元都督已令斥候尽出,往西急探,想必稍后便一知虚实……”
高肇眉头一皱:“传令元渊,让他莫要大意,更莫要擅自追击,以免中了蠕贼的调虎离山之计!”
上一次便是这般,柔然稍施计谋,元渊便一头扎了进去。若非他轻敌,何至于让怀朔和武川的两万户镇民葬身火海?
高肇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李承志。
二人都是一时才俊,若不比较,自是看不出高下,但经此一役,便以判若云泥。
可惜李承志油盐不进……
暗暗一叹,高肇又朗声下令道:“望诸位也莫要懈怠,各司其责……”
“诺!”
齐齐的应了一声,众将便相继散去。
高肇凝望了一阵,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回营吧!”
身侧的高猛弯腰回道:“遵令!”
按常理,高猛身为一州刺史,绝不能擅离治地,但非常之时须行非常之事。
如今北镇眼见粮草消耗殆尽,朝廷却如装聋做哑一般,久援不至。无奈之下,高肇也就只能行使都督北地数州的权力,令各州急征粮草,送来北镇。
高猛就是亲自来送粮的……
进了帅账,跑退了左右,高猛脸上的喜色便已掩不住了:“恭喜叔父,贺喜叔父!”
“何喜之有?”
高肇淡淡的回道,“与李承志予关中之战相比,此战就如萤虫与皓月争辉,焉敢贺喜?”
有如当头棒喝,高猛倏然一滞。
和谁比不好,和李承志比?
自太武帝之后,元魏已有六十年未有过如陈仓一般之大胜,不然焉敢称为不世之功?
若无关中之战珠玉在前,高肇败退举兵十万来犯的柔然,自然称得上大胜。
但如今……高猛只能暗叹一声,更有此暗暗咬牙。
若非李承志,叔父已然挟大胜之势,就地起兵了。
可惜!
稍定了定神,他又低声问道:“那眼下,叔父意欲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