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大街之上微微有些寒意。王知言在邵氏亲兵的护卫下,步行前往州衙。
六十多岁的人,晨风一吹,身体下意识佝偻起来。
河北习俗,无论寒暑,无论官大官小,要么步行,要么骑马,都暴露在烈日或霜雪下,没有肩舆给你坐。
邵树德当初在灵夏也是骑马。后来怕被人刺杀,这才改成了马车。
风气就这样,忍着吧。
城门已经打开,街道上也有很多百姓在忙活生计了。秋收已经完毕,正是一年中经济逐渐走向活跃的时候。
中秋已过,接下来便是非常重要的盛大节日重阳。再后面,还有秋社、下元、冬至、腊日、岁除等节日,让劳累了一年的百姓可以充分休息、娱乐。
王知言仔细观察着。
如果夏兵大肆劫掠了,那么城市不可能现在就已经恢复。这只能说明一点,邵树德对麾下部队的控制力比较强,约束得比较好。另外一点就是,他的地盘非常稳定,在源源不断产出粮饷。
但话又说回来了,产出粮饷也不意味着军纪就好。古来开国时期的部队,尤其是那些义军,基本都没有军饷。即便有了稳固的后方,那也只是保证粮食供应,军饷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没有。这个时候你就不能保证军纪了,军官也没有勇气约束军纪,烧杀抢掠就成了必然。
夏军有稳固的后方,还有稳定发放的赏赐,并且没有中断过,王知言已经有所明悟。
城门打开后,第一批进来的是运粮的车队。
王知言避让到路边,仔细观察着。
看他们的装束,定然是夫子了,这没有任何疑问。
很多人带着武器,弓梢是人手一把,但没有上弦。这不奇怪,河南、河北都这样,老百姓将成材十年的桑树卖出去做弓材,一般自己会留一些,找人制作一把弓梢备用。家里的榆树到了年限后,部分卖出去,剩下的也会找人制作一把矛杆,农闲时练着玩。
没办法,小命要紧。时不时被征发打仗的情况下,最基础的长矛、刀术、射箭总要会,不然上了阵吃亏的是你自己。
夫子们说话的口音很奇怪,不是河北,也不是河南。
王知言仔细观察了很久,特别是注意到一些人虽然穿着唐人服饰,但耳朵上竟然还挂着耳环后,顿时明悟了,这是来自河阳的夫子。
多年来邵树德一直从河陇往东移民,这些定然是编户的蕃人无疑了。
河阳二州十县稳定五年了,现在该有多少人?即便没有天宝年间六十万口那么多,只要有一半,支持战争的能力就很强。
五年时间啊,听闻还是免税,那么五年内积累了多少财富、粮豆、牲畜?这个地方若作为战争的后勤基地,足够压榨很久了,无论人力还是物力,苦一苦三年以上完全没问题。
再长的街道也有尽头。王知言很快来到了州衙,随从们被留在外边,他本人则进去拜访夏王邵树德。
“既然以前叫含嘉仓城,那新落成的殿就叫含嘉殿吧。”中堂内响起了洪亮的声音:“含嘉殿抓紧收拾清理,置办的器具不用太奢华,能用就行。含嘉仓城也不能停,选址你们再合计一下,给我留出足够的农地,就在含嘉殿与仓城中间,最好连成片。”
含嘉仓城是位于洛阳皇城内的粮仓,有水道直通城外。因为隋末兴洛仓的教训,国朝便把粮仓修到了城内,同时承担中转粮库的职能,即河南各地的粮食通过水路运输进含嘉仓城后,再转运至关中,因此容量非常巨大。
“大王,仓城基址犹在,仆正在设法修缮总计四百余个粮窖,最好不要大动。”封渭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只听他说道:“含嘉仓城与东城之间有片林子,或有数十亩,可用之。”
“就这片地吧。”邵树德满意地笑道:“待天下太平,我不再征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