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特别,就像一张白纸。
白纸啊……是白的啊……
尘世喧扰,何处听箫。
久久寻觅,不为他道。
他曾在无数华贵精美的宣纸上书写落墨,甚至他随手写下的一张,都可以足足够一家四口一年的口粮。
到现在,这样哗众取宠的吹捧,已经多少次了?又多少年?
呵……一切都是如此骄躁浮夸,令人厌倦。
他曾以为以后会一直这样,一直……进退维谷。
他人做高台把酒言欢赏盛世繁华,只有他一人被困在高窗里,几近窒息。
其实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禁闭”,甚至有时为之庆幸和欢喜,但是围绕在窗前的这些人却破坏了这种本该高贵的单纯。
他们居然把它当作俗世里的玩赏之物,如此掉价……
可现在不一样了。
当看到她的那刻,他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舒服,就像落水之人,在快要溺毙时却骤然浮出水面,大口贪恋唾手可得的空气。
是她啊,因为她这是一张白纸啊,还未被其他任何渲染勾勒过。
不似高窗里整齐摆放的柔华宣纸精致,但却弥足珍贵,甚至是最珍贵的……
这里没有那些人,这里更不是高窗,她根本无需和任何其他相比。
这就已经足够了。
喜欢他吗?
好啊,他也喜欢。
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从她拉开门的那一刻,从与她对视的第一眼,他没有转身就走,只是沉默站立。
这若是被他的父亲看见,一定会皱眉责问他从小的教养到哪里去了,为何在堂堂皇室公主面前如此失态?
可就是这份失态,却已经昭示了他的选择和心意。
世间还有如眼前此人一般吗?
不,不会了……只有她一个。
门被拉开的那刻,沉静的双眸里映出小小女孩鹅黄色的身影,他就如此想着。
这是只属于他一人的白纸,不供任何人观赏叫价,不被世间贪欲杂质所污浊,只被他一个人好好珍藏。
思及此,他不由得勾起嘴角。
一定……他一定会好好记住她说的话。
她说喜欢他怀里的花,所以也连带着喜欢他吗?
好啊。
这花的价值不值一提,却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唯一一样东西。
只是,它现在对于他来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轻盈,沉重……
它好像没以前那般重要,但好像又比以前更重要了。
重而轻者,轻而重者……
啊,可不是吗……
被捧在怀里的只是尘世的花,光有华表,其上所有附加的或美好或特别的寓意不过是他人的臆想,连他自己也避免不了落入俗套。
可此刻,他已经找到了心上的花。
那般真切,就站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霎时间,少年眼波流转,目光渐渐欣然。
因为,心上姣姣盛开的,是如此……
熠熠生辉。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才终于离开面前仅仅到自己胸口的女孩,望向殿内深处。
那里站着一群人,他们的眼里闪动着不知名的好奇,还有其他一些复杂的,他已经习惯,却从来不愿去理会和辨别的情绪。
继续往里看去,只见殿内假山环绕,鸟语花香,木叶纷飞,景致盎然。
这就是他以后一直要呆的地方吗……
此刻,少年突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来了,而且来得正是时候。
不然……
他的视线又重新回到面前的小人儿身上,她还在对他笑着,像是永远笑不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