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截断她的话,找了个借口“大娘,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先前跟着大~爷的时候,每回都是喝了避子汤的,数起来,少说也喝了不下几十碗。我自己偷偷瞧过大夫了,那汤药药性强,我已经生不了孩子了。每月里小日子来的时候,疼痛难忍,就是那时候喝避子汤留下的症候。”
周大娘仿佛被雷劈了一般,长叹了口气“这群天杀的东西,竟然这么祸害人。难怪这几个月不停有人上门提亲,你只说不愿意,我还当你眼光高,原是这个缘故。这些大户人家,原不把下人当个人来看。以为人人都想攀附富贵,既拉了丫头做那事,又不许人生孩子,生生把身子都熬坏了。”
她说着说着,想起自己在园子里的伤心事来,一边痛骂一边哭,反倒是秦舒要丢开手里的绣活儿来宽慰她“别管以前如何,咱们现在过得好就成了。总归大家还有一条命在,那园子里不知多少人连命也没了,算起来,我们也算走运了。”
周大娘哭了半晌,抽抽搭搭打了个嗝“也是,咱们有的吃有的喝,算起来也比很多人强。只是那王书办一片诚心,人又实在是个好的,真是可惜了。”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擦了擦眼泪,便要回去睡了,叮嘱“你关好门窗,免得那起二流子街面上的混子,隔着河对岸,往你房里偷看呢。”
秦舒等她走了,点着油灯,又做了一个时辰的绣活儿,这才灭了灯上床歇息。
第二天,天微微亮,周大娘便起床,带着夏荷在院子里洗洗刷刷,预备着做豆腐,把泡好的豆子拿出来又洗过了一遍,便吩咐夏荷“夏荷,你去烧火去。”
秦舒起来的时候,已经满院子都是豆香了,她披了衣裳起来,就见夏荷端了一大碗的热豆浆“小姐,你快喝碗热豆浆,这个第一锅的,最养人了。”
秦舒端起来喝了一口,又香又清甜,没有丝毫的豆腥味儿,她站在厨房门口,就见周大娘叫水汽蒸得红光满面,正掳袖子往大锅里下卤水。
周大娘瞧见了,忙叫秦舒出去“这屋子里油烟重,没得把衣裳都熏了,你出去歇着,我半个时辰就好了。”
秦舒就劝她“这做豆腐,每日这样累,也不过一百多文,您就是多睡会儿,养养身体也比这值。”
周大娘哈哈笑一声“我这才四十多呢,哪儿能闲着,把骨头都懒坏了。等我五十了,叫你们姐弟两养老也不迟。”
秦舒把那碗豆浆喝了,正往外头去,就见夏荷开了门,迎了个人进来。
来人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身桃红色的绸衫,梳着双丫发髻,头上戴了碎金子做的璎珞,见着秦舒,先是行了个礼,笑着问“请问,是周家姑娘吗?”
秦舒点点头“不敢这样称呼,已嫁过人了,唤我周娘子就是。”
那姑娘便笑着道“周娘子,我家老太太昨日瞧了你的绣样,很是喜欢,说不像咱们扬州一贯的那些老样子,倒是像南京官面上的官绣。正好,我家小姐的夫家也是祖籍南京,想请您去教教小姐刺绣。”
周大娘一听,赶忙迎出来,又是叫夏荷端茶又是端点心“不知道贵府何处,那倒是咱们的荣幸了。”
秦舒有意推辞,道“我还在孝里,贵府的小姐是红事,只怕冲撞了。”
那姑娘听了就笑“我们家是不信这些的,要信这个,还能叫周娘子绣屏风吗?老太太说了,也耽误不了娘子多久时日,最多也就半月的时间,下个月姑娘就要出嫁了。这半个月里,娘子就住我们府里,等小姐出嫁的时候自然有一笔丰厚的答谢。”
这样一说,便是那个盐商宋家了,秦舒有一多半的绣活儿都是从她家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