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松开了。
这画面他仿佛见过很多遍,只是模样有些不同,重重叠叠充斥在他脑海中。
都是顾末泽低头皱眉。
一会是皱起小眉头,漆黑眼睛里蓄满委屈泪水,一会是垂下青稚的少年眉眼,难掩孤寂,一会是如今长开了的俊眉,皱着暗自神伤。
画面交错。
唤醒了恍若初见时的念头。
——雪地小男孩埋头蹙眉,抹眼孤泣的模样,让人想把全世界赔给他。
闻秋时神情恍惚,惊魂不定地看着正帮他穿好凌乱衣衫的人。
被咬受疼的是他。
罪魁祸首为何能在他脑海中装委屈小可怜?
闻秋时出离愤怒,正打算让人尝尝滋味,后脑被轻轻一按,暖乎乎的脸颊埋进顾末泽冰凉颈窝。
顾末泽像刚淋了雨不久,衣袍发间残留着微微湿意,浑身上下透着冷飕飕的凉气。
闻秋时脸颊触碰到他颈侧,冷得哆嗦了下,不由问“你怎么这么冷?”
顾末泽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全身好似冻僵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他收紧手臂,喟叹般低声道“师叔怎么这么暖和。”
闻秋时吱唔了声,尚未回答,耳边响起低沉嗓音,透着少见的迷茫与无措。
“师叔以前暖过那么多人,能不能也暖暖我。”
闻秋时一愣,紧紧抱着他的人宛如在自言自语般,声音越说越小,没有半点底气,“我其实没那么冷,至少不会冻伤你,不要怕我。”
“怕”字出口,顾末泽心底叹了声。
在他的天礼眼中,他一定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强行带去覆盖魂印的痛楚,将人抱到楼栏上吓唬,拽到暗巷抱着不松手,桩桩件件都是铁证。
顾末泽不后悔做这些,甚至笃定自己以后还会做更多。
但他是贪婪的。
既想满足欲念,又想他的天礼不因此远离、讨厌、害怕他。
如今他越留在天礼身边,想要的越多,也变得越发难以满足,假以时日,必成要将青年吞噬干净的饕餮巨兽。
顾末泽汲取着怀里的温热气息,埋在青年细软发丝的手指微动,轻揉了揉,下颌缓缓搭在闻秋时肩头。
昏暗光线笼罩下,年轻男子薄唇微动,在夜里有些落寞的无声询问。
——你不是我八岁那年,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么。
——天礼,你的眼里为何不是只有我。
一阵夜风从暗巷口袭来,吹散了本就无声的话语。
顾末泽掀起眼皮,怔愣茫然的神色逐渐消失,戾气重新充斥在眉眼间,凝成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熟悉外壳。
不远处,街道间有人在唤‘七师叔’、‘闻长老’
顾末泽冷哼了声,正打算将人带走藏一夜,青年动了动,白皙的脸颊从颈窝探出,整个人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你找对人了。”闻秋时如是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顾末泽尚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被青年握住。
顾末泽手指修长有力,但总是泛着刺骨的冰凉,他看着闻秋时用两只手握住,轻搓了搓。
“师叔做什么?”
闻秋时道“你不是冷吗?”
顾末泽一愣,忽地意识到什么,整个人有些僵住,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了。
他甚至莫名惧怕到要抽回手。
但闻秋时握得很紧,随后缓缓抬起头。
年轻男子一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人,里面倒映出青年原本模样。
顾末泽微微睁大眼,看到他眉如墨画的天礼,对他轻笑了下。
“你不是冷么,”
“巧了,我是人间小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