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是茫茫的云海,飘渺的雾气如缕似纱。
地板被云雾浸得有些潮湿,躺在上面冰凉凉的,不过很让人喜欢。
他侧过身,单手支着脑袋,繁缛的黑袍层叠滑落,俯视下方繁华人间。
视线穿过层层云气,透过巍峨山川,掠过楼阁殿宇,落在芸芸众生上,平凡人家有欢喜,王侯将相有烦忧,摊贩走卒忙而充实,公子小姐温而雅贵,官家府衙各行其职……
忽地,眼前蒙上一层红纱,熟悉的暖息喷吐在他耳侧。
“我将你的眼蒙住,你还能看见这众生吗?”
他想说,那就不看了,看见又能怎样?可开口却说出了另一句话。
“能,众生在吾掌,拢之则聚,放之则散。”
这话也太狂妄,真是自己说的吗?
“众生在你手里,我在哪里?”
她笑着问,他翻过身。
朦胧的纱外能看见一层模糊的影,她半倚在自己身上,扬起头颅去瞧那天光,正如皓日下的朱雀,温暖,动人心弦。
你喜欢在哪就在哪。他又想,可嘴里自然而然的换了言辞。
“在我心。”
……她究竟是谁?我为什么会这么说话?这也太肉麻了。
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他难以控制、却又无限温柔地看着她。只是隔着一层红纱,看不清面庞。
她等了半天,却只有这么一句,忍不住失笑,又好气又无奈地道“就不能多说两句?”
多说?有什么可多说的?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姐姐你今年几岁了?
“卿乃吾之挚爱,当以生死相护。”誓言脱口而出,仿佛千万年前曾日夜铭记。
她只是娇柔地哼了一声,“你这么笨,脾气又不好,谁都不放在眼里,到时候别轮到我保护你才是!”
他闻言心里暖洋洋的,虽然不知道姑娘是什么人,但她这话却是真心的。
他垂下眼帘,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我于这世间有九分杀意,一分柔情,尽付予卿。
“我会保护你。”
他起誓,这次想法和话语达成了一致。
声音飘散在风里,逸落在云中,恍然间,怀中已空。
视野隔着红纱看向周围,一片血色,却不见人影。
忽地,巨大的悲怆击中了心脏。
……
……
咚咚!
屋外响起钟声。
厉九川猛然惊醒,他发现自己蜷缩在座椅上,眼角还湿湿的。
沉重的悲伤依然萦绕在心中,梦中的情景还在他脑海残留,却不解其意。
这是谁的梦?
玄十一吗?他可不像梦中那般虔诚温柔之人。
是自己吗?
想法的确是他的,可那些话并不是他说的,也说不出口。
可是真奇怪,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孩童翻下威严的神座,缓缓推开殿门,缓慢的吱呀声荡开。
一线天光打在孩童脸上,光影将他的面孔分成两半,一半螺旋弯角,三道血目,一半眼眸漆黑,冷漠无情。
是时候去书院上课了。
厉九川来到独居,推门就是言乐鼾声如雷,脑袋乱糟糟的像鸡窝一样,桌子堆得全是书,简直邋遢得无法入眼。
看旁边两册新抄的厚书,这厮竟然真的抄了一夜,估计是灵源耗尽才睡着了。
啧……
抬手抓住言乐后襟,门槛把这家伙脑袋磕了两个响。
等到湖畔时,琴先生也刚好出现,言乐这厮才清醒,趴在湖边洗脸。
在厉九川的授意下,黑蛟还是没法正常说蛟语,搁那一会叭叭叭一会咕咕咕,弄得琴先生满头雾水,无论是威胁还是好言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