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我们慕容家在洛京的时候,即使朝中风云变幻,却仍以为凭着慕容家的声望和权势,无人敢动我们慕容家。这一朝崩盘,犹如山倒。这世上哪里有十成把握的事情?依我看,即使有一分把握,也要豁出去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还不信连老天都不帮我。”
慕容安微微颔首,“少爷说得也不无道理,离王殿下便不会等到十分把握之时出手。所谓先下手为强,强占先机,方能险中求得富贵,若没有取舍,哪里来的富贵?”
慕容周闻言总算展颜一笑,略有欣慰,“难得安叔与我一条心。”
慕容安看了一眼慕容周,探询道“少爷…可是有其他的想法?”
慕容周站起身来,年轻男子身形高大,犹如山一般向他压了过来。
“安叔,燕离已是强弩之末,你说我们要不要先强占了先机?”
慕容安唇角抖动了一下,垂下眸子,似在思索。半晌方才道“可老爷不会同意少爷的做法。”
慕容周冷冷一笑,“爹老了,骨子里早就没有了当初逃出京城势要报仇的狼子血性。爹忘了,可我没有忘。慕容家当年是怎么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京城,被人追杀,我历历在目。慕容家一百多口人的性命,此番血海深仇,我一定要让那狗皇帝父债子偿。”
慕容安脸色灰白,似瞬间老了十岁,长长叹出一口气来,“昔年我离开京城时,小女不过四岁。犹记得我还驮着她去摘院子里的梅花,小孩子不懂事,还说些什么以后不嫁人就守在爹爹身边尽孝。我便笑她,这世上哪里有不嫁人的女孩子。”
慕容安顿了一下,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锦衣卫杀死她的时候,她不过四岁两个月。”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似是想到了远在京城,尸骨未寒的亲人。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良久,慕容周将手重重放在慕容安肩上,“安叔,亲人的血海深仇,我们亲手来报。”
“要如何报仇?”
“只要安叔跟我一条心,我自会想到办法。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将燕离踢出局。只要过了天水河,我们便无人可挡,径直挥刀南下,直取燕丘脑袋。”
慕容周思来想去,随后顿悟,他朝着慕容周拱了拱手,“少爷想做什么,尽管去做。老爷那边我会替您看着。”
慕容周满意一笑,眼中是倨傲的自信狂妄,“爹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不必告诉他,反而让他烦忧。你先找点事情给爹身边的心腹做,让他们不要整日盯着我。”
慕容周心领神会,“这几日底下人来报,说是杨平有几处镇子不满咱们收的粮食太多,正闹着事儿呢。我现在便想个法子,让老爷身边的人几个人去处理。”
慕容周似乎累了,用手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就这么办,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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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气候已经渐渐变得温和,三月中旬的夜晚,寒气不再逼人。
空气微凉,冷月当空,硕大的星子闪烁不停。
明州近郊之外的一处山坡上,立着十几条人影。
人群中央还停着一辆马车,风声簌簌,吹得那树叶飞舞,山道之上,远远的那城池万家灯火,犹如万里长灯。
燕离坐在马车之中,身边有小厮模样的人正低着头,跪在脚下,燕离伸着一只腿,压在那人的手肘处。
那小厮神色恭敬,始终垂着脑袋,一下一下的按着他的小腿。
这寒冬已过,他的腿疾已然好了许多。
可这几日许是劳累过度,膝盖竟有隐隐作痛。
门帘外梧心快步而来,抱拳道“殿下,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