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执事年有四旬,身材矮小,鬓角有些斑白,但脸色却是黝黑干燥,再加之有些驼背,虽然穿着件的绸衣,但还是遮挡不住那身穷陋习气和势利眼。
高师盛抬手挑起车帘,说道“渡边左卫门,岳丈大人可在家中?”
那名叫渡边左卫门的执事,是姊小路家从京都带来的老仆,本来只是没有家名的乡下老农,但随着姊小路家在骏府城内混的风生水起,也摇身一变,从下人成了一门的尊管执事,甚至跟三河国的渡边氏联上了宗谱,成了地头侍。
姊小路家为羽林少将,有权荫庇家人出仕,因此给他表举了个左卫门的官职,干脆就以此为名。
不过也正因为是老仆,高师盛刚一露面,就认出是自家老爷的爱婿,连忙上前打躬作揖“哎呀!婿郎您可算回来了!”
他再是势利眼,也是要分人的,对那些没什么出身的小豪族还可以抖下威风,但可不敢对自家老爷的婿郎还如此,陪笑着说道“真是不巧,老爷现不在家中,前去朝比奈备中守家中赴会了,估摸着要用完饭后才能归家。”
渡边左卫门口中的备中守,乃是骏府三宿老中耄耋仅存的最后一人,既太原雪斋之后担任家宰的谱代重臣,只不过因归还权柄於今川义元,退隐家中安度晚年,现在已经很少露面,以至于传出病故的消息。
朝比奈泰能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所以时常会邀请骏府内的公卿和禅师来家中小聚。
既然是自家婿郎的随从,渡边左卫门一改先前倨傲的态度,连忙将诸人塾房内稍座,让奴婢奉上茶汤,随后看看旁边之人,悄声说道“回禀婿郎,今川上总介亦在公馆内做客,让我转告婿郎若是到了,直接进去便是参觐就是。”
高师盛略心道“难怪渡边左卫门这个家里执事,今天一反常态在里监门处做客。”,转首顾盼,果然发现姊小路馆外,多了几名披甲持枪的武士守备。
虽然今川氏真让他直入门禁,前去参觐,但他却不能当真,忙谦让的说道“你且先进去通禀一声,待随行的武士察验过后,我在前去参觐。”
渡边左卫门明白了意思,不用再多吩咐吩咐就推门外出,悄然无声的进去了公馆内请问。
瞧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高师盛颇为感慨,心道“三日前祖父说没想到我也能有今日。我自骏府城中离去之时,又何曾想过能有今日。”
去岁,他还是只是一个乡里的保司代官,休说郡内的曹吏对他虽说客气,如山内氏丰、松上信则两位通判,但却绝无恭敬之说,乡间豪族更是视他如无物,而如今莫说州郡曹吏,便是今川氏真也愿意屈身居馆中等他来拜见。
因果缘法,当真玄妙不已。殊不知在骏府眼中已经从一个寻常的谱代家臣,变成了一名可用之才,今川家文风昌盛之下,武德就显得略有衰败。
再加上多年未曾大规模用兵,虽然以东海道之广大,总是能够拣选出不少精勇武士,但若说负责破城克敌的阵代,比之武田、北条两家友盟便要逊色上许多。
甲斐武田家武有二十四将、文有真田、山本二军师;相模北条氏虽不似武田家那般名将辈出,但却胜在一门众多,且多为英才豪杰,足以辅佐宗家平定关东。
今川家这方面,则就有些强差人意,今川义元虽然有‘东海道第一弓取’的美誉,且初任家督之时,亦同样善武敢战,但与有如才若天授的义兄弟武田信玄相比,便就黯然失色,又因花仓之乱,一门众要么受到讨伐,要么受到罢斥,远离了骏府城权利的忠心。
再加上罢止兵戈,修养百姓安歇,以骏府城的繁华和公卿风气,来瓦解三河远江诸多武士团的不逊习气,世人谈及骏府今川氏的第一印象,往往便是豪奢夸富,附庸风雅。
事实上,今川家的军势比之甲信越、关东八州的强兵,并不逊色分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