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远海湖畔的大校场上,鼓声咚咚咚,直阵云霄,除去老弱妇孺的流民外,整个乡里的青壮流民,都被依批诓骗至,自己入冬前亲手修筑的砦关栅栏之内。
被收缴了锄头、耙子这类农具后,各自成群,聚拢在讲武台四周,眼神渴望的盯着台上一表表码成小山似的粮袋,以及台上二十箱被打开的钱匣,里面同样堆满了银钱,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身着卷腹,头戴阵笠的军役众持枪跨刀,在各自村惣的带领下,分别把守住校场各处,努力做出勇武威严的架势,同时在悄无声息间,大门不知何时被人关闭,并在门后用木桩死死顶住。
‘南无阿弥陀佛’的大旗下高师盛踞坐胡床,手拄太刀,不知在思虑何事,两侧则依次跪坐着,昨晚连夜推选出来的兵佐、组头、奉公武士、使幡等大大小小平山党军将。
自上往下看去,高师盛不由得心中忐忑,这四百余流民们多是单薄褐衣,抄手笼着袖子,或抱着肩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饥饿、暴躁,当真让人生畏,在高台四面站定,称得上人头攒动。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征兵和分配劳役的号令,流民都收到了昨日传下的消息,郡守大人要拔选材勇壮士,以充旗本。
若是被选中不但自己能吃上兵粮,家人还有扶持米可拿,最重要的是分给屋田,全家都可以搬去郡治佐久城居住,虽然不知郡治究竟在何处,但起码也比几十人挤在一间长屋,甚至连个住处都没有要好上许多。
就算选不上足轻,有劳役可服,无多有少总能带些粮食回去下锅。
更何况,宣布消息的净土真宗禅师是本证寺的高僧,虽然有人还在小声嘀咕,对此表示有所怀疑,但看到周围投来凶狠的目光,也连忙噤声,即便是可能是假的,但饥饿和寒冷,也由不得流民们不去相信这个谎言。
高师盛按刀在侧,霍然而起,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正所谓是慈不掌兵,为将者往往杀死最多的不是敌军,而是自己的士卒,自己供养他们苟延残喘多日,这时候也该到对方用性命来回报的时候了。
他往前迈行数步,站在高台的边沿处,身后两名差役便‘咣咣咣’,连敲了三声悬在台上的大锣,刷的一下,整个校场全都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残留的锣鸣,还回荡在众人耳畔。
接下来高师盛将伪造好的连署符牒举高,用尽全部气力对下面的流民喊道“奉郡将之令,录阅诸位户籍,抽五百壮勇,授银钱、粮谷、寒衣以为雇直徒士,待领过钱粮后,即刻与我前往郡治入册。”
瞬间场面一片哗然,有聪明人很快就觉察出不对“这分明就是诓骗,为何立刻就要我等立刻前往郡治?”雇直足轻多出现在合战之前,与征募常备旗本大为不同,明显是要出去打仗。
“不是说要拔选么?怎还要全都去?”
“俺不吃这兵粮了,俺就是来服劳役的!”
很快这种不满的喧闹就像决堤的川水般,蔓延到校场的各个方向,直奔高台上而来。
左右军将们凶相毕露,通通望向高师盛等他下令,高师盛抽刀大呼“有郡将节令在此,再有敢於聒噪,扰乱视听者,可要试看刀锋利否!”
这时他侧眼看去,果然见有群流民在向校场后方的栅门退去,便以刀点指,大呼道“莫非尔等,想要劫夺甲仗作乱不成!”
这声疾呼,震慑住了全场,原本那群流民只是察觉出这条征兵令中存在的异常,不愿去郡治,便想要悄悄打开栅门逃走,却不想高师盛开口咬定,他们要图谋不轨!
这些天流民们暂居三沢聚,自然是对这座明显遭遇兵祸的村落有所了解,再加上乡中百姓添油加醋的描绘,对高师盛本就十分畏惧,这会更是站不住了,连忙推开面前挡路之人,快步奔到门前,用力推动,想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