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万籁俱寂,而焚毁的长屋仍冒着滚滚浓烟。
高师盛尤未入眠,正在车厢内盘膝而坐,桌案上摆着一盏尤冒着热气的滚烫紫苏茶汤饮,清淡悠然的茶药味随着热气弥散在车厢之内。
时人好饮茶,更喜欢抹茶时添加香药煮为汤饮,此为仿宋时的饮茶风习。
天台山万年寺的荣西禅师在他晚年著的《吃茶养生记》中,说茶是“贵哉茶乎,上通诸天境界,下资人伦矣。诸摇各为一病之药,茶为万病之药”。还称茶是“上天的恩物”,“圣药之本源”。从而使茶药之名,在天下很快传播开来,到底有没有药用,尚且不知,但长田盛氏反正是深信不疑,连乘车外出,都要命人带上各种茶饮汤料,来调养身体。
高师盛不好饮茶,更喝不惯药茶的味道,但为了提振精神,还是强自满饮了两口,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不是被刺配骏州,怎么会在这里?”
净空和尚答道“小僧到牢城营后,谋了书吏的差事,本道就这么混过两三年刑期,没想到下山传送文书的时候,半路就被这伙强人给掳了去,押送的足轻也都被他们杀了。”
安部牢城营的营官,是真言宗的信徒,得知净空和尚获罪刺配,很是同情,又看他通识文墨,干脆就委任当了个负责刑论笔录的书役,牢城营里哪有什么罪名让人来记,也不用每天跟着犯人们开矿炼炉,清闲的很,只是运气似乎到这里也就用尽,头一回出营,就被山伏给掳走。
高师盛心念电转,情知必然是鬼面山的山伏,盖因远骏两州承平多年,少有听闻数量如此之多的盗贼,敢於聚众打家劫舍,甚至截杀骏府奉公人,只是敷知郡离着骏河国有二百里的路程,不管为何来远江,但既然能来这里,定然少不得这净空和尚帮忙指路。
审问不能偏听偏信,招手让人将另外两个被受伤未死的山伏,带上来问话。
净空和尚畏惧地躲避一旁,小声说道“留着月代头的那个汉子,就是骏府通缉的内藤光秀,先前被付盗杀死的持斧矮子是长野四郎。”
这话一说,在场诸人尽皆明白,原来是鬼面山长野党一伙人,难怪这么凶悍亡命。
活下的两名山伏,身上多处受伤,被人用绳索捆绑结实,连拉带拽,一路推搡,好不容易才赶到牛车前,许是知道此番在劫难逃,两人倒是硬气的很,硬撑着立而不跪。
内藤光秀相貌平平无奇,宽脸虬髯,身量不高,大约五尺二三的模样,双腿还是罗圈,站立之时双腿仍然并不直,这是常年骑马的特征,腰间还挎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粗布弓袋,双臂长而有力,拇指上套有拾抉,这是为了防止射箭时被弓弦擦伤,看来躲在长屋里面,开弓射箭之人便是他了。
内藤氏据说是出自藤原北家秀乡流,在三河、信浓、甲斐三国都有庶流分布,也许这内藤光秀正是出自以上三国内的某一家,也说不定。
高师盛对二人倨傲态度,不置可否,但小野忠明记恨对方暗箭伤人,见他们被俘虏了,还敢猖狂,不由大怒,催马几步冲到近前,一勒住缰绳,手腕顺势一摆,马鞭唰得一声抽了下来,一条血痕顿时出现在内藤光秀脸上“你个死囚,见了我家乡佐还不跪下!”
内藤光秀眯着眼睛,嘴角都往外冒出血来,却一声也不叫痛,他算是个泼皮好汉,真正的一个亡命之徒,自从杀人放火以来,还没再受过这等羞辱,脾气比在信浓种地时更加暴烈,被人无故袭杀,已是怨愤,现在又挨了一鞭子,他更是心中发恨,冲着小野忠明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正中上野和尚的脸上,学着对方的语气反骂道“你个死囚,给人当狗也值得这么神气!”
“阿弥陀佛,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个匪类!”小野忠明抬起袖子,胡乱一擦,反倒弄得满脸都是,又听见对方敢骂自己是狗,气的连许久不念的佛号都喊了出来,跳下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