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吏不过坐享其成,雨雪劣天抚慰孤寡,本就是庄所代官职责所在,郎官如此谬赞,实在折煞下吏!”
顿了顿又说道“郡里诸公皆雅量清贵,新九郎鄙俗不文,唯有如野山右卫门大人,一般恪勤匪解,方才不至於辜负骏府之任。”
“望白署空,恪勤匪解”皆出自《梁书·谢举何敬容传论》,原意是批驳上品门阀庸碌无能,为官者只会批署文牍不问政务,而下吏却因为上官的无能疲于奔命。
山内通判贬低自己,夸赞他勇於任事,连自己在内的郡里所有官员,都不如他忠勤勉力,高师盛则‘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称自己粗鄙俗人哪里比得上诸公雅量清贵,做人做事唯有勤勉,才能回报骏府拔擢他的恩德。
山内通判抚须笑道“新九郎太谦虚了,今日吾受命来前,丹波守还对我说,‘少辅、孙六、佐助皆州郡英才。三郎、四郎、五郎亦骁勇武士。六者非我所爱,唯喜新九郎年少奉公,刚直无害,不愿为侧近侍从,而屈身一庄代官,为骏府治略黔首,此乃忠士义节也,稍加历练,必然能治宰一国。’,丹波守所言当真无错,未想到庄头已然安抚百姓,救治水患。”
少辅、孙六、佐助等,是远江高氏这一辈英秀子弟的通名。其中少辅郎,是高师义的通名,他正是高氏嫡长子,未来的远江高氏的家督,孙六郎是高师恭,佐助是高师衡,都是高师盛的同父异母的血亲兄弟。三郎、五郎二人自不必多提,以入‘大岳众’官途顺畅,胜四郎高师长今年才刚元服,初阵便在大高城下讨取尾张兵数枚首级,论及勇武丝毫不逊色两位同族兄长。
当然,山内通判如此赞许,却与刚直无害之评有关,他是刑律官,对能坚持原则之人,很是欣赏。
这与山内氏丰早年的经历有关,天方山内氏并非望族,只是寻常武士之家,他本人出身与高师盛类似,能受郡守信用,升转郎官督治一郡刑名,全是靠个人努力。
他早年雄心壮志,认为武士当奉公名主,不愿出家为一沙弥,於是投身骏府效仿镰仓时代足利义兼开办的‘足利校学’,而创办的‘东海书舍’,学成归来,以书舍弟子的身份,被察举任用,初为刑部书佐,从最底层干起的老吏,以勤恳忠勉、公正严明著称。
高师盛刚在骏府奉公纠察治安的时候,曾带差役用叉棍,将在居酒屋买醉闹事的朝比奈元长制住,当成牢浪人用绳索拘捕回奉行所。
只是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者说他长年作为寄子众住在骏府,根本不认识自家舅父朝比奈元长的模样,不但大义灭亲将其绳之以法,还亲自登门朝比奈馆,让自己从兄朝比奈信置将自己喝多的父亲,领回去好好管教。
天可怜见,他当时还以为这个没有酒品的老头,是挂川朝比奈氏的人。
却是未曾想过,自家居然因此反能得朝比奈元长和山内氏丰看重。
高师盛谦退之士,恭谨道“能为郡守分忧,本就是下吏该做的,郎官贤良明德,正是我等效仿的典范。”
两人一唱一和,彼此间相互吹捧,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点小小的不愉快,早就不必再谈。
郡中事务繁杂,山内通判不可久留,看看天色,从袖中取出数份公文交予高师盛,让他依命行事,临走交代了两句“治民责重,虽小有成效,但不可懈怠自满,深秋迟暮当早早编练军役,防备盗寇,尤其需谨慎净土真宗‘讲縂法师’,用妖言蛊惑愚民,聚众作乱,此辈皆亡命徒也,不可不作提防,若有事,可击鼓鸣锣,招聚足轻平贼定乱。”
庄所有治安之责,院内都备有太鼓,遇到大股盗贼、一揆难以抵抗的时候,可以鸣鼓示警,招呼附近村庄的军役足轻和百姓自带刀枪,前来救援。
“是。”高师盛应了一声,心道还好证弘和尚三人走的早,晚一步说不定,就要被山内通判当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