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开平城西北百里之处的忽必烈大军营地内,一片肃穆。
十多万的大军,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喧哗之声。
天空中,似乎有一层浓重的乌云压顶,让全军将士都喘不过气来。
只有在守卫森严的中军大帐之内,才隐隐传出一些争执之声。
忽必烈看着堆在自己面前,近百本的檄文,牙根紧咬,脸色冷若腊月的冰霜。
徐世隆战战惊惊地跪在座前,伏地而禀“开平城一夜之间,出现了一万多份这种檄文,现已几乎收缴。但是被私藏的,可能远远不止此数。此外,开平城外,所有的牧族部落与村庄,都有檄文发现。据臣估计,单就开平城周边百里之内,恐怕就有不下十万份的檄文散播……”
帐内隐隐出现“咝、咝”的抽气声。
十万份啊!而且还光是开平城附近。
若是加上燕京、河北、河东、陕西、山西、河南以及漠北各处,总理不得有百万份。这得花掉多少的资金与人力来印制?
而且,数量如此之多的檄文,一夜之间出现于横跨数千里的各处城池内外,这幕后之人显然早已筹划多时。
而开平城、大汗以及中书左丞相耶律铸,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严重的失职。若不是高天锡已死,此人当诛!
忽必烈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诸君,可有良策?”
帐内文武,鸭雀无声。
历来檄文,真正要做到传檄天下,没有经年数月,哪有可能做得到。
同样发布檄文以应对,无论是反驳、谴责或是辨解,对于窦默这些大儒来说,都不是件难事。可是别说数量如此巨大的印刷与制作,单就短时间内撒发中原各地,便非如今的开平中书省可以解决。
大权国的组织能力,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浓浓的忌惮。
“怎么了,没有一个人有想法吗?”忽必烈冷冷地问道,心头掠过一丝难以明言的情绪。
有愤怒、有无奈、有烦躁,还有一丝丝的后悔。
他觉得,这么多年来,最让自己得意的事情,并不是成为蒙古国的汗王,而是对于这些汉儒的利用、驱使与掌控。
蒙古国的汗王,绝不是自己的最终目标,全天下的共主才是!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汉人与儒士,是自己迈向终极目标绝对不可或缺的助力,但也是自己有一天真正君临天下时,最大的障碍!
其实忽必烈与蒙哥有一点是一样,他们在骨子里根本就瞧不起这些汉儒。也一样担心,依赖汉儒,总有一天,会让自己的辖下之民,忘记了自己的蒙古人身份、忘记了自己的牧民血统,甚至会失去自己的语言与历史。
蒙哥因此而几乎完全摒弃了对汉人的使用。但是忽必烈却有所有不同,他要利用并榨取汉儒的所有资源,而后渐渐将这批人隔绝于管理层之外。
温水煮青蛙,当这些汉儒有一天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对国策、对朝堂产生任何影响的时候,想反扑便已完全无能无力了!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的脚步,似乎太快了一些。
最有能力的刘秉忠,已经被贬去燕京;最敢进言的郝经,却被派去与宋议和而身陷宋境。如今朝堂汉儒之中,原来最擅长避祸的窦默,却隐然成为了诸公之首。
把脑袋深埋于地毯之上的窦默,一边忍受着令人作呕的腥骚之味,一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心中的悔意。
大汗令郝经使宋时,自己其实应当出言反对的;大汗贬刘秉忠去燕京时,自己其实应该出言进谏的;大汗亲征和林时,自己最应该做的,是留在开平城,坐镇翰林院,而是不随侍在大汗身侧。
大帐之内,悄然无声,没有任何人出声回答大汗的疑问。甚至似乎连众人的呼吸声全都停了下来。
窦默后背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