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上写写画画,一边跟他解释着。那人听了掩卷长叹“吾以为,世间只我一人知道此三斜求积之法,未料到大食竟然早已有人知晓。”
“三斜求积法?对,对,好像是这个,是那个,那个……”赵权突然就想不起来中国古代提出这个数学公式的人是谁了。
也亏得他没想起来。
男子长叹一声,又拿起陈耀计算的那张纸,问道“你们,刚才测量江宽的方法,可否说明一二?”
赵权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个,可以称为跳眼法。人两眼的距离是固定的,臂长是可测的,只要估算出待测目标在两眼中的距离,就能大概估算出目标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将目标之一定在江的这一岸,目标之二定在对岸,江宽就可以测出来了。”
“不过,这只能是大概估计,测不准。”
唐代李淳风在其《海岛算经》中,记有“望波口”的算例,即测量河流宽度的方法,但必须借助矩、表、绳的工具来进行测量。这些方法这男子倒是知道,却从来不知道,只依靠人的手、眼就能测得江宽的。
道理他一听就知道可行,具体的方法他听得还不是很明白,正想接着再问。他的老仆过来,躬身说道“老爷,船来了。”
那人有些遗憾地直起腰,看着赵权问道“还没问你姓名呢!”
“在下赵权。”赵权毫不犹豫地答道。丁武等人却很惊讶,不知道赵权为什么会这么直接地把自己真实的姓名说出来。
“好!鄙人,秦九韶!”
丁武首先被吓了一大跳,来和州之前,他就知道,和州现任知州就是秦九韶,却不料会在这酒楼之上跟他一起呆了大半天。想想之前在城外茶肆听到的消息,他才有些明白,这秦知州大概是被丁忧了,已经去职。可一个知州走的时候就身边就这么一个老仆人,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赵权却是怔了一怔,然后跳起来大叫“你,你,你是秦九韶?”
秦九韶,大名鼎鼎的南宋数学家,简直就是赵权小学开始的偶像,如今竟然有个活人生生的就摆在他面前,那种激动心情,让他忍不住就想扑过去狠狠地抱他一抱。
“放肆!”那个老仆的一声怒斥却让赵权立时清醒过来。
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先生,你,你这是要去哪?哦,不用告诉我……我,我,抱歉,小子太激动了!你那《九章算术》,不对,《算术九章》?我……”
赵权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有口齿不清的时候。
秦九韶微笑地看着面前这个高不及己肩的少年,未料到还有人听到自己名字会有如此激动的时候,而且这少年的激动显然发自于内心,绝非做作。
“我要去临安,为父丁忧。”秦九韶犹豫了下,还是没向赵权发出邀请,“日后各位有去临安,不妨前来找我。”
“一定,一定,可是,我……”赵权一阵纠结,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可能去趟临安。
秦九韶略一拱手,便随老仆下楼离去。
赵权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丁武等人则怔怔地看着呆立的赵权,百思不得其解。
走在江边的秦九韶,望着渐落的夕阳,心情终于略觉舒畅。
“滚滚长江长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呵呵,这诗倒是可以与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相媲美了。忘了问那小子,到底是谁写的诗,接下去写的又是什么。
秦九韶想着赵权,又摇了摇头,自己虽然以经学得中进士,生平却喜钻研历学、术数、星象、音律及营造之术。以至总是被父亲骂为“不求上进、舍本逐末、玩物丧志”。
他也知道,杂学再强,也不能凭此养家糊口,更无法令他出人头地,甚至连博个名声都难。只是就是喜欢,无从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