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父亲,他很清楚,为了梁氏的重新崛起,他父亲付出了多少。
自没藏氏倒台后,梁家不仅有两代帝后,更有梁乙埋、梁乞逋两代国相,辅佐夏国三十年。那三十年,不仅是夏国最强盛的三十年,也是梁家最为风光的三十年。可惜惠宗皇后兄妹不和,以致梁氏一门几遭灭族。
百多年来,梁家韬光养晦,至祖父这一辈时才终于恢复元气。父亲顺利进入中枢,自己从小就被当作国相来培养。眼见着可以重现梁氏辉煌,却未料大夏国却走到了末途。
“你是我们梁氏一族复兴的最大希望!”梁相壬有些蹲不住了,顺势坐在儿子边上。“你自小聪惠,在上下历练多年,我相信你将来一定可以管理好这个国家,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率领你的铁骑,扫平蒙古与女真人。”
梁相壬的双眼精光一闪,随即黯淡下去。
“国主在蒙古大营前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了,蒙古人还是没有任何受降的意思。中兴府已经不会再存在了。”梁相壬有些自嘲地咧了咧嘴,“其实成吉思汗何必如此,他就是放任不管,中兴府能够活下来了,也没几个人了。”
“所以……”梁相壬又望向梁申,可还没等他说出口,梁申嘶吼着吐出声音来,那声音他自己听着都有些陌生,自己的嗓子似乎已经破了。“父亲,我不走,要么一起走,要么你走!”
“我老了!我也走不动了!就让我代表梁氏一族为大夏国尽忠吧!”梁相壬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疲惫。“你是梁氏的最后希望,所以,申儿,你要明白,为了我梁氏一族,你也必须活着!”
“其实,有些时候选择活着会比死亡更加艰难与让人痛苦!”
梁申如中魔怔,他有满腔的悲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他想吼叫,嗓子却完全失去控制。梁申突然间明白,世间最大的痛苦不是悲痛欲绝,而是无法悲痛。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飘出身体,在半空中盘旋着,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呆坐在墙角的身躯,以及边上瘦骨伶仃的老父。
“你记着,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不可擅言报仇!”
“我要你不可轻言复国!”
…………
中兴府北门之外十里处,绵延的是蒙古人的营地。营地内四处散落着各种巨型的攻城器械。位于营地中央,是一个可以容纳四五十人的大帐。
牛油灯已经燃起,照得帐内通明。
帐里挤着一群大汉,闷热的天气使帐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汗味。
木哥垂着眼跪坐在那已经有半天没动弹过了,她微微地皱了下眼睑,倒不是因为帐篷里越来越浓重的汗位熏得她两眼发酸,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还得继续这样保持着这种姿势多久时间。
她不能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能动的只有自己的双眼,而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这双大脚。
她在等着这双大脚的主人醒来,或者,永远不会醒来。
木哥其实心里很恐惧。
两年前,灭乞里部被蒙古击败,自己也被父亲送经了成吉思汗。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恐惧。两年来,好不容易习惯了这种恐惧,可如今又得开始面对另外的一种恐惧。
她只是一个侍妾,不可能会有自己的营帐与部民,这意味着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被别人接手。之前跟她同时侍奉大汗的几个女子,已经都不在了。自己算是比较幸运一直被留在他身边。
会被谁要走呢?木哥很茫然,会不会是身边这个一直在喘着粗气的察合台?从见他的第一眼起,他就总是寻找一切机会往自己身边蹭。
或者,会是那个脸色沉稳却双眼火热的窝阔台?
帐篷里很安静,让木哥都可以听到一些眼泪流动着的声音。这应该是那个大胡子汉人,不,应该是大胡子契丹人的流泪声,木哥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