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来大明版图远胜北宋,又经过数代之经验,谈不上海晏河清,但也太平,可以对比北宋庆历年间。
也就是北宋财政收入高峰之一。
所以大明岁入超过北宋是正常,如历史上似乎大明税入与北宋相比差了一大截,那才是有问题。
即便朱祁镇知道,曹鼐是在拍他马屁,而今也有几分熏熏然。
这毕竟挠到了朱祁镇的痒处。
只是听到最后八个字。朱祁镇立即回过神来。
因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不是什么好词。
果然,曹鼐下面的话,就急转直下了。他说道“躬逢盛世,臣无限荣光,即便见宣宗皇帝于地下,臣也有话能说,只是臣老而将死,恐有些话,老臣不与陛下说,就没有人与陛下说了。”
“盛世之下,却有隐患潜流。”
朱祁镇说道“不知道,是何隐患?”
曹鼐说道“臣以为乃是士风,民风,人心三者。”
“陛下也有感受,自从正统以来,各地地方官一任不如一任,贪鄙之臣,累累皆是,圣人之言,可以写的花团锦簇,实际却口中一套,心
中一套,贪利贪名,少有开国质朴之臣,敢言之士。”
“自从辟雍之会以来,儒分为四,一曰心学,二曰格物,三曰公羊,四曰道学。天下士子茫然不知所从。彼此之间,以己为是,而彼为非。”
“而今不理,将来恐怕朝廷大体之不存。”
心学就是陈白沙为首倡,还有很多南方士子赞同,声势相当之大,在吴与弼死后,俨然是一派宗师了。而格物就是贝琳为首,并有一些北京士子加入,贝琳而今也年纪大了,不在一线了。但是格物一道也算是传开了。
毕竟有吴与弼做背书,也被视为儒学一脉。
至于公羊,自然是朱祁镇提出的变法理论的核心,在这上面却没有什么核心人士,多在官场,比如丘浚,王恕,等等大臣都赞同这一点。
在很多科举考试之上如果向方面偏向,就会有更多可能被录取。
至于道学,就是程朱理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道学,从唐末发端,历经几百年,自然是有自己的优势的。
在面对而今纷乱的局面之下,自然有很多人坚持道学,特别是北方很多人。
但是却缺少一个重要性的领军人物。
这些学问之中,真正有优势的反而是心学。
程朱理学已经很僵硬了,而且体系完善,很难做改变。而所谓的公羊学,更是政治口号,即便当初提出的几个人,也未必真心信奉。故而根基最虚,而格物学在吴与弼死后,被很多道学家非议,认为是工匠之学,不能登大雅之堂。
贝琳在儒学上根基太浅,双方谈不拢只能决裂了。格物学虽然有皇室背书,甚至入大本堂讲学。
但是基本盘都是一些工匠,也就在北京附近传播,影响力太小了。
唯有心学,本身就有根基,根基就是南宋永嘉之学。很多人只知道王阳明的心学,却不知道心学这个概念很早就有了。
经过陈白沙再次处理之后,赋予了时代的特征,特别是契合了一些商人的心理。在南方沿海广为流传。
什么四民一体,儒商理论,都是从陈白沙的一些学说之中派生出来的。
曹鼐之所以认为这是朝廷之大患,就是因为这是学说本身就是拥护朝廷大一统本身相悖的。
这个大一统,本身也是公羊学的成果。
并不是仅仅是政治上的大一统,也是思想上的大一统,将天下所有思想归纳为一,也就是所谓的一道德。让天下所有人都以一个思想体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