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陀,郁督军山,汗帐。
自打夷男叛出突厥,在漠北立国后,夷男还没有什么时间如近来半载这般来得抑郁和难受。
自打李恪挂帅河东后,薛延陀诸事就没有顺过,先是诺真水一战,大度设失兵五万,浚稽山精锐几乎全军覆没,而后大度设西逃,在科布多自立门户,引外敌过金山,如今俨然已经成了薛延陀的西面大患。
而后就在这之后,夷男想要起兵西征,一举平定大度设时,南面的浚稽山又传来了李恪率军北上的消息,不得已,夷男只得暂息西征之念,命突利失率军南下,先助咄摩支固守浚稽山。
可就在突利失千里迢迢地赶往浚稽山后,几日后,浚稽山竟又传来的消息,李恪只是北上围猎,虚张声势,并无北伐之意。
夷男知道,李恪是故意耍了他,分散他的兵力,但他摄于李恪的兵威,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突利失三万大军南下北归,且不论来回耽搁的时间,就是其中的粮草损耗也不是个小数字,但夷男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认了这个闷亏。
只是真正叫夷男不堪的事情还不至于此,当李恪问罪咄摩支,要求夷男置换浚稽山守将的手书送到后,夷男胸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他李恪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唐的军将,仗着唐皇信重,竟敢对我薛延陀防务指手画脚,他要本汗换帅,难道本汗便要换帅吗!”大帐之中,李恪遣来的使节才走,夷男猛地一踹身前的桌案,怒道。
“哐啦!”
夷男一脚下去用力极大,随着一声脆响,夷男身前的桌案应声碎裂,散作了一地,大帐中待着的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作声。
夷男性情沉稳,很少当着众臣的面发脾气,今日夷男如此,必定是怒极了。
不过想来也是,李恪年不过十七,掌不过河东一地,李恪同夷男说话,竟是以君临臣的那般态度,夷男能不动怒才是怪事。
众臣见得夷男动怒,都不敢说话,此时还是身为薛延陀帕夏的梯真达官站了出来。
梯真达官先是挥了挥手,让大帐众臣退出大帐,而后自己走到夷男的身前,问道“李恪小儿所言确实无礼,可汗可是不欲遵从?”
夷男回道“那是当然,咄摩支驻守浚稽山本就是我的命令,咄摩支所为更无不妥,凭何李恪一句话我便要换帅?”
梯真达官并未反驳夷男的话,而是心平气和地问道“那可汗可曾做好了同李恪一战的准备?可汗的兵甲可曾齐备?粮草可曾充足?士气可曾高昂?可有必胜的把握?”
夷男听了梯真达官的话,一下子被噎住了,如今的夷男内忧外患,他若是有必胜的把握,早在去年浚稽山时夷男就同李恪动手了,怎会拖到今日。
夷男叹了口气道“若只是一个李恪,我自然不惧,但若是整个大唐,咱们薛延陀恐怕不是对手。”
梯真达官道“可汗说的是,区区一个李恪,可汗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是李恪身后的整个大唐。如今金山未平,实在不是同李恪开战的时候,若是李恪和大度设东西夹攻,薛延陀恐有亡国之忧。”
夷男道“帕夏,你的意思我清楚,可是难道就任由李恪骑在我们的头上,对我们指手画脚吗?”
梯真达官道“今日的李恪比之当年的颉利如何?当年的颉利何等强盛,待我薛延陀又是何等的傲慢,当年可汗都忍过来了,今日怎的反倒忍不住了呢?”
夷男回过头去,看着梯真达官,问道“帕夏也要我从李恪所言,替换咄摩支吗?”
梯真达官道“不错,此次浚稽山之争,仔细计较起来确实是咄摩支先调的兵,李恪对他不满也在情理当中,他用这个做理由,可汗确实不便回绝。可汗乃是我薛延陀的王,我要翱翔九天的雄鹰,又何必去跟一个小儿计较这一时的长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