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光初亮到暮色四合,赵韵宁睡得昏昏沉沉,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这个梦很长,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
在这个梦里,她看见赵家下狱获罪全在一夕之间,她看见陆烨谦下旨不让京城给北边传递消息,她看见陆霁远深陷在敌军的包围里,杀红了眼,不依不饶。
她看见陆霁远捧着一张白色的信,神色如玉一般冷淡,乌黑的睫毛,一颤一颤。
那一张单薄的信纸,清清楚楚写着几行字,“赵家嫡女韵宁,于东市不忍目睹全家惨死,自瞎双眼,自戕而亡。”
他手上还带着敌军乌血,一使劲,将信纸揉成团,问“她可留下什么话,什么东西?”
跪在地上的墨羽长叹一口气,悲戚道“回主子,没有,宁岑怕被人说闲话,一场大火烧光赵小姐所有东西。”
陆霁远捏着拳头狠狠锤了锤桌子,再睁开眼,极其俊美的脸上,目光竟是狰狞的。
“为什么京城没有人传消息给我?”
墨羽声线发抖道“这一次是太后娘娘下的手,动作极快,且准又狠。赵家定罪下狱抄斩全在一夕之间。哪怕是有人存心要给主子递消息,但传过来时……”只剩这一张白纸黑字的死讯罢了。
陆霁远狠狠闭上眼睛,声音十分冷淡道“好,他们一个两个都不想本王回去是吗,那本王必须回去。”
说着,他看了一眼手边的佩刀,声音里全是杀伐之意。
“不等了。今日子时,攻城。”
……
大周的旗帜在夜空里飞扬,夏日北边的瞬息万变,黑空幽云暗沉沉的压着,狂风大作,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场杀戮。
待这一场仗打完,已经是白日,地上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血流遍野,伏尸百万。
陆霁远睡在军帐里,双目闭合,额角细细冒着薄汗,旁边墨羽在给他煎药,有一个军医模样的人将陆霁远身上的伤口处理好,既缓又慢地叹口气“王爷这次伤得不起,从伤势看,他是拿命在与敌人殊死搏斗,甚至没打算活着回来呀。”
墨羽自然知道陆霁远的心思,他紧张地皱眉,颤抖着问“那王爷,他……”
“好好养着,三个月不下床就不碍事,若是……”
“若是如何?”墨羽问。
军医深深望了榻上的陆霁远,道“若是不好好将养,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是是是。”墨羽连声答应道,“我一定压着王爷好好养着,让他哪里都不能去。”
可事实是,他根本拦不住陆霁远,陆霁远还是一睁开眼睛便让人套了马车,启程回京。
后来经过扬州,扬州的知府是陆霁远曾经麾下同僚,同样也是赵丞相的门生,二人想谈一些赵家覆灭个中细节,不好引人耳目,便约在青楼。
……
越梦越深,赵韵宁的心里无比沉重。
慢慢地她睁开眼睛,扇叶般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
“你醒了?”陆霁远就在眼前。
赵韵宁想都没想,就一把抱住他。
这却让陆霁远有些不明白了,他先是一愣,后在赵韵宁耳边轻笑一声,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她没有不舒服。她只是太珍惜眼前的一切,珍惜陆霁远还在,而自己也还能在陆霁远身边的每一刻。
“王爷……”她缓缓开口,大概是昨晚喝了太多久,喉咙还有些沙哑。
“嗯?”
“我……”她将心提到嗓子眼,“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一语落地,她明显感觉到陆霁远绷直的身子倏然间松软许多。
随后又听陆霁远问道,“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韵宁从他怀里抬起脸来,微微一笑,道“没有,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