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朝的年轻人,脑力、能力,真是好啊。”纪桓道,“手腕亦佳,将整个进程推得这样快,这样猛烈。”
“只剩两国,你死我活或同归于尽,也就比前几轮都有胜算,是吗?”阮雪音淡声。
也听了片刻风雨,忽站起来躬身至窗边,猛拉开厚帘,
“我信纪相与温先生,心怀大义,要革除现制之弊、试建理想家国!”
风雨声很响,周遭山林被肆虐得更响,完全淹掉阮雪音高声,只叫面前两位长者听见。
因窗帘骤起,风携雨势灌进来,将二老的须发吹得凌乱,只两张久历岁月、轻舟已过的脸,不动如山。
“却仍想请二位,转头,睁眼,真正看看窗外那些因暴乱、因即将开始的战争而离家流亡的,活生生的人!”
温斐睁眼,缓慢看出去,拂晓已过,天光破云,风雨中人声远近飘忽。
纪桓没转头。“不破不立。”
“若是破开之后,再难聚拢而立呢?三国社稷亡,究竟会是世家联盟重建制度,还是群雄并起割据天下,究竟理想国还是乱世,我不信相国,真有把握!”
纪桓看了会儿阮雪音的脸。
他鲜少这样郑重地看一个年轻女子的脸。
“总要试试。所以才对殿下说,时机到了,可以试试。”
阮雪音忽有些领悟。
“相国原来是爱护他的。”
纪桓似有一叹。“他是我唯一的学生。在朝三十年,为相十余载,只教他一个。那孩子三岁就跟着我念书,天赋卓绝,每堂课都予我惊喜。”
谈话双方都知是在说谁。
都不言明。
温斐当然也懂,却持续看窗外,只作没听见更不懂。
“那相国,为何不打小就教他这些。”阮雪音已悟,偏要问,“也就免除谋局,让他自然接受。”
“我教了。此番入深泉,便知多年授课没白费。”
正因教了,才有想法做法与历代国君都不同的顾星朗,那样开阔,甚至支持她兴举国女课。
“这还不够么。”阮雪音轻声。
当然不够。他能践行此理想是一回事,世袭君制保证不了后续是另一回事,须釜底抽薪。
她分明知道。
“我纪氏,百年立祁,两度拜相,这样的家族无论拿怎样大义进言,都是谋逆。只能另辟他法。”
“他法是我和竞庭歌?纪相别告诉我,此法,与我们的老师早有共识。”
纪桓微笑牵动胡须,“你把我们想得太无所不能了。她,”终归于叹,“我们都该受的长胡子点拨吧,各行其是,汇于一处。”
马车便在这刻急停。
天已大亮,雨势减轻,阮雪音待要问,有熟悉声音自帘外传来:
“人押来了,绑得很严实,是否如假包换的佟钧,请皇后检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