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来。”
偏厅在正殿西侧,大片窗户亦朝西开。春末夏初,白日变长,戌时未至,正是暮光满窗棂之际。
顾星朗与阮雪音围圆桌坐下,晚膳还没上来。沈疾立在不远处,英武姿态被暮光拉得格外长。
“坐。”顾星朗开口,指一指南侧矮几旁乌木椅。
“臣不敢。”
“叫你坐就坐。”顾星朗弯了弯眉眼,“还一句话没说,紧张什么。”
接下来要谈的内容,阮雪音已有九分预设。她颇觉无所适从,不确定自己坐在场间是否妥当。
“上回你言温执于淳风不合适,拐弯抹角,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当时朕就有数了。”
沈疾将将坐稳。
闻言又要起身。
“坐下。”顾星朗沉声,右手在桌面上无声划拉。
缺杯子。阮雪音冷眼瞧,很想去矮几处拿一盏茶杯过来给他转。
“淳风许你,自然千般好。婚后我们想见她,也容易。”一字一句说得慢,显得日色慢,时间都缓了流速,“沈疾啊,”他忽叹,“你知道朕顾虑什么?”
沈疾坐在暮光里,影子被拉得更长,半晌答
“他日时局生变,沈疾重任在肩,可能给不了公主长久安稳照料。”
顾星朗唇角勾起来,似乎欣慰,“你从来话不多,但事事拎得清楚。”依然慢,又顿,“朕今日当面问你,便没打算瞒你,确为这层考虑。”他移目去看地上暗金光线,
“淳风这个人,天真以至于傻气。长了一张机灵脸,伶牙俐齿不饶人,其实傻气,是个年过二十依然赤子心肠的小女孩。”
准确。阮雪音心道。忍不住抬眼瞧暮色中顾星朗的脸。
“定珍夫人薨逝之后,她和小漠一直跟着朕。朕虽比她大不了几个月,不知为何,一提及她婚事,总有种嫁女儿的感觉。然后开始纠结,一遍遍看拟了又拟的花名册,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细思量起来,谁都不够合适。”
他极轻叹一声,
“抛开方才那层顾虑,坦白说,你是最合适的。淳风的性子,高门大户不一定吃得消。大部分世家公子自有一套宜室宜家逻辑,哪怕碍着她公主身份对她纵容有加,”他抬眼复望沈疾,
“朕并不希望她的一世安稳,仅仅来自夫家出于忌惮甚至惧怕的恭敬。朕希望她获得一个好姑娘应得的美满姻缘,获得夫君的真心喜爱和全力庇护。”他温然一笑,
“你我少年相识,已逾十年,以我对你的了解,”他突然改了称谓,“你中意淳风,那么上述种种,你都能做到,且会做得很好。”
“君上。”沈疾开口,声音发沉。
分明有慨叹。但阮雪音忍住了没转头去看。人在动情动意时,该不喜欢被旁人细观神色。
“最重要的是,你知道淳风的来路。定珍夫人薨逝时你已在宫中,见过她嚎啕大哭模样。去年阿姌出事,你亦知始末,”该是碍着阮雪音在场,他没详说,
“她从十二岁到今日,所有重要时刻,你都多少见过,甚至参与过。相比这世上大部分男子,你更容易理解她。理解,才懂得疼惜。知道来路,才好给她归途。”
他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仿佛自觉矫情,摇头又点头,
“相比可能存在的风险,自然是这些最要紧。今日回宫路上,我也问了她意思,”他微笑,眉眼弯在暮光里分外好看,
“嫁娶是大事,不急在一时。明日起,但凡她去骐骥院练马,或者往箭亭练箭,都由你教,也别三天两头让纪齐替了。只一点,”他正色,
“注意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