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坠在宫阙顶,显得此间天地广袤又隔绝于世。
顾淳风坐身侧是真实的,顾星朗立阶上是不真实的,阮雪音以余光观他长影,许多情绪涌上来,而终被竞庭歌望天色的脸吸引了注意。
在等什么?她该没料到今夜局面,也就难于继续推波助澜,此刻最该做的是自救。
天长节,白、蔚两国循例该贺。或为使团,或为国书,总要有一样。今年阮雪音掌庆典诸事,晨间送完顾星朗出门、午间赶着煮面,其他时候都如线轴转,也便根本不知两头邻国动向。
显然此刻想知道也无门了。
但若有使团至,定会提前至少一日,不可能赶在当天。所以两国都遣送的贺信?
阶下持续安静,所有人深垂首。
顾星朗抬脚步,慢悠悠回龙案后坐下,见苏晚晚跪伏不抬头,也不唤,自己举箸夹菜吃。
七月炎夏本多凉菜,涤砚也便没叫更换。
“可算饿了。”顾淳风依着阮雪音耳语,“这么一大通威风,耍起来很耗神吧。”
她言辞分明玩笑,语气却不,本能反应更不,挽着阮雪音那只胳膊有些抖。
阮雪音动指头按了按她手。
“嫂嫂,”只余气声,“四哥他,会死么?”
信王依旧直直跪着,没伏。
他左右家眷、温氏三人、上官宴,都伏着,玉阶般静默。
“干耗没用。”顾星朗边吃菜边道,“诸位若还对我这脑子有几分服气,便该明白,拖延时间等救兵、排对策或者观望旁人再做打算,所有这些我都想过了。”
他忽不自称“朕”,轻描淡写的“我”只如站在高处必胜的、洋洋得意的此世代任何一名年轻人。
“有救兵又如何?他们一旦动身消息便会传进来,墙上这些,”他就着银箸指,“都是透甲锥。盔甲尚能穿透,何况锦缎肉身。禁军的准头你们也知道,射一个中一个。救兵才行百里路,正安门内已经没命给他们救了。”
圆月亦坠,阶下依旧无人动。
顾星朗看了片刻,笑起来。
“是不信朕会杀人。”他搁箸,银碰玉瓷极清冽的响,“射一个。右五吧。”
他看没看右五、知不知右五是谁,没人知道。仿佛只是信口数数,而右五如何还坐得住,连滚带爬出席入场间,一路跪至阶前,
“君上明鉴,崔氏虽世居梅周,从来本分,绝无割据之心更不曾拥兵!君上若不信,即刻召府尹大人来对质,臣敢保证,今日臣夫妇便命丧鸣銮殿,梅周也不会有兵马动!”
梅周崔义,世袭永安侯,因辈分高资历老,坐得靠前。
“永安侯这般说,朕信。召府尹就不必了,省得开门。梅周会不会有兵马动,明日便知。”他瞥一眼涤砚,“消息放出去,就说永安侯夫妇殿前认谋逆,已经伏诛。”
“君上!”
“依次来吧,右六。”
弓弦绷声越灯火响,右六随之起,大步离席与崔义并跪,深伏恸呼,“臣知罪!”
顾星朗点头,“知罪就都好说。”再瞥涤砚。
涤砚招手,很快有笔墨纸砚送至右六跟前地面。
“什么罪,写下来。字大些,清楚些。”
长夜火光盛,愈黑而愈盛,筵席间接连有人出,或跪或行或狼狈或磊落,认错的,自清的,写罪状的和以死言忠的。
尚无命殒,各色声响此起彼伏却如罗刹叩门迫人人自危。
亥时过半了。
响动渐消停,座席尽空,乌泱泱满地人头伏比朝会声势更壮。
“老师。”顾星朗道。
纪桓与温斐等在一排,仿佛与后头闹戏无关,也便无须加入剖白。
纪晚苓赫然仰头看他。
纪平出席快步至纪桓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