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上月末就开了,阮雪音在等绣球。
黑曜石壁上那两株乍看一样的花,分明用来提示,也分明用来迷惑人。依寂照阁只国君能入的法则,若顾星朗一直没意识到另一株实是无尽夏,这道题,恐怕会为难他小半生。
智者千虑,往往失于一些过分简单的细节,或者逻辑。
她自己当日解宇文琤的“老子天下第一”千难万难,缘故亦在此。
已经六月,绣球的第一茬有了吧?
拥王侧妃说天长地久尚有时尽,夏却无尽,这无尽夏岂非比天更长,比地更久,万物归混沌,独它永存。
太飘忽的一段话,而她相信她不是故弄玄虚。
寂照阁、河洛图过分神秘而重大,需要往下传的提示,必得准确又叫人轻易猜不透——
保持隐秘,同时保持被参破的可能。
她动身往灵华殿。
已是第二年,移栽初成气候。两圃娇花,粉白相间的无尽夏正繁,淡蓝绣球刚开了几簇,阶段不同难于比较,更与那句仿佛时间箴言的提示格格不入。
顾淳风换了一身骑装出,循例要往骐骥院练马。“嫂嫂你总归没事,跟我出去晃晃?”
照理不到三个月,少折腾为佳,但阮雪音这半年在外漂惯了,回到祁宫日日守高墙,实也有些呆不住。再兼要猜谜,换个地方也换个脑子。
遂一点头“走。”
人到骐骥院方知淳风为何热心邀自己来。
为了帮她堵纪齐的嘴。
“我要练马,总不好叫嫂嫂干看,你在这里陪聊吧。聊聊你姐,”自然指竞庭歌,“幼年轶事什么的,岂不快哉。”
阮雪音不是需陪聊的人,初时不明所以,直至顾淳风一圈圈开始跑——
纪齐嘴上虽聊着天,眼睛却一刻不松钉在小玉身上,谈话间不时便停下朝那头喊“跟你说了左手使劲!你那右臂还须养着!”
类似的话,反反复复,一会儿又嫌她转弯姿态还不够稳,絮叨指摘,见路障阻道而顾淳风连续跨越,直嚷嚷“撤了撤了,谁让练这个的!”
教习立在不远处,脸早黑得一塌糊涂。
“三公子今日倒有闲。”看样子不止今日有闲,淳风有备而来,恐怕已被此人烦了不少时候。
纪齐一咳,“回珮夫人的话,臣如今有官职了。实在要唤家中排序,臣如今,排第四。”
阮雪音恍然称“是”,又忖纪晚苓说得竟不错,因着竞庭歌,自己与相府也莫名多了三分亲厚。
“纪相大人与家师有些渊源,去冬长役之后,”
没人将去冬长役设为禁忌,但与之直接间接相关的所有人,都在春天来临之后绝口不再提。
只因哪一段都不是能正大光明拿来谈论的,比如纪桓和颜衣的往事。
以及他在锁宁近四个月至今未揭露的隐秘。
故而阮雪音话头到此,顿住,等纪齐反应。
对方面露尴尬,“惢姬大人平生,父亲与我们也都觉唏嘘。逝者已矣,珮夫人节哀才是。”
纪桓漏听的前半段已被流传开去的完整版本补齐了吧?他还不知昔年初见是老师么?
此事阮雪音耿耿于怀,念头至,顿觉气闷,随即反应自己可笑
他便知道了,还能讲出来不成?
“父亲他,”却听纪齐再道,“回来之后日日照料家中那墙铁线莲。祭奠颜姨娘吧。”
阮雪音很反感“姨娘”这种词。
但铁线莲。所以是知道了?
“纪相乃君上恩师,又是庭歌父亲,于情于理,本宫该往相府拜会一回。”
时至今日,阮雪音的宫妃身份已经不能被用以制约日常行动,一区长官都做了,还不能只身拜会相国?
便如淳风言现下一应规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