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入麓州是大事,定居城中不到三个月竟生事端,还拖了一向好名望的温家下水——
自然一传十十传百,不多几日便传进了祁宫。
这一向合宫上下齐往折雪殿跑,此地消息亦比别处灵通。事情很快进了云玺的耳朵,也就避无可避叫阮雪音听了个分明。
果然是借上官宴和竞庭歌翻麓州的深浪。
今日纪晚苓要动身去临金,与拥王同行。阮雪音须随顾星朗相送,此刻正坐在镜前由云玺收拾,听了始末,开始剖顾星朗的算盘。
顾祁自立国始便有规矩,亲王不领封地,大都圈在国都,豪宅俸禄养之。稍有嗅觉者都明白,此为太祖监视防范之法。到定宗时方开了让亲王出霁都的先河,仍不领封地,仍有豪宅土地厚禄赏赐,若有意亦有能,任长官统领一方也可。
顾星朗的叔叔当年便去了颖城,任府尹。如今其子袭位,也就是顾星朗的堂哥,仍领颖城长官之职。阮雪音一直觉得,几年前信王妃母家檀氏迁往颖城,为的便是制衡那位堂哥。
门阀士族林立,庶族寒门进入朝廷中枢的少,以宗室制高门,一直是顾星朗即位以来的国政策略之一。此一项,她还在蓬溪山时就无比清明。
所以纵观祁国此朝局面,三位亲王所在城池都有上百年大族,或煊赫或低调,总归值得钳制。而三王之中信王最长,开府最早,去麓州还是定宗时的安排。
昔年她与竞庭歌百思不得其解,盖因祁国大名鼎鼎的世家里,麓州温氏几近隐,最不值得花心思。
而老师说,明面看最不值得花心思的,往往比一眼看去就该警醒的,更值得花心思。
所谓咬人的狗不叫。
她和竞庭歌牢牢记着这句话,也在入世后遭遇的许多事件里,验证了这个理。
但温氏坚挺,至今不落俗套。相比纪、柴、薛乃至于檀这些在朝理政的门第,温氏是真正清流。
老师还说,没有什么理能被万用。万中之一的那些,防范无用,只须强大自身,于意外发生时漂亮回击。
显然定宗不是这个逻辑。而顾星朗青出于蓝,对所有事防患于未然。
信王与温氏本该是相制的关系。
府尹安端及其手下杨叙皆为朝廷任命,是顾星朗的另一只眼和手。
三足鼎立,本已是完备的制衡局面。
缘何要引入上官宴和竞庭歌呢?
只可能是,至少他在怀疑,三足变两足,甚至变成了一足,故不得不再丢一足进去搅和了。
而无论此疑最后被证实或者证伪,麓州局势都将生变。
这也是竞庭歌抬脚便跟了去的理由。
留山河盘给自己又作何意?
“夫人——”
她尚在想这几日闲来无事将两盘并排一处的观感,被云玺极响亮一声唤得心跳失速。
“这么大声做什么?”她蹙眉,难得为这种小事不悦,下意识抚小腹。
“奴婢知错,吓着了小殿下。但,都喊您好几声了,时辰将至,再不动身怕要迟。”
如此场合自不能迟,为给足相国府颜面,顾星朗估摸会亲去披霜殿接,再一路送往正安门。
“是正安门送行吧?”
云玺点头。
那她直接过去候着便是。
顾星朗果然人在披霜殿。
行李已齐备,大小三个箱,蘅儿指挥宫人一一往外搬,两位主子缓行在后头。
“一地呆不到十日,天长节前就要回来,带这么些东西。”
纪晚苓一笑,“你巴不得我别回来吧,将披霜殿搬空了才好。”
顾星朗一滞,纪晚苓停步敛首,“臣妾失仪。”
又到蒹葭青碧时。披霜殿不曾改造,百年来都是这些高草,一年年更高,似要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