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台的消息传的很快,楚国最好的烟花盛开在这一天,年年都是一场盛会。今年的尤其好,却在中途没有预兆地停了,宫里还出动了大量卫兵,深夜扣响了皇亲重臣的院门。马蹄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大家一面猜测一面紧紧闭了门,等着天明。
三皇子府的消息由暗卫传回,来得自然更早。这个时候,他正在待客。小几上摆了小小两罐桂花蜜糖并新呈上来的一碟醉藕,三皇子叶瑾自己动手挑了一小勺出来,淋在醉藕上。“陈年的桂花,存的很不错,蜜却选的不太好,搅了香味。东西拿来吧。”他气定神闲地尝了一块,擦净手。落落拔了头上的钗,递了上去。叶瑾很多年没见过这支钗了,这是他母亲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他偶尔回想起来,记得是一支十分精巧的珠钗,拿到手里,才发现虽然十分洁净,被人小心保存着,钗身却已经有了不少划痕,钗头的珠子也不够圆润。这样一支珠钗,他府里的大丫鬟都不屑于上头,送人更难脱故意羞辱结仇的嫌疑。可这是他八岁的时候最好的唯一的东西。暌违六年,终于又回到他身边。
他难得和蔼地看了看落落,她饮了一杯安神茶,静静睡了过去,一张脸沉静又倔强。他从前很羡慕她,羡慕她出身贫寒却能活得无忧无虑,也羡慕她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他处心积虑想要的。命运待她,着实优渥。落落脸上还存着心满意足的无畏,她满心欢喜地来追赶一个结局,却并不清楚,这不是她想像的结局。疾风亲自安排了出城事宜,等到太阳升起,这个小姑娘又会在新的地方有新的人生,这十五年,就像是一场梦,也只能是一场梦。
宫中消息已经确认,叶瑾饮尽最后一口茶,和衣躺下,静静等着侍卫来扣门。茶确实是越喝越寒的。隐隐约约的胃痛传来,陈年顽疾在耳边喋喋不休,他又回到了八岁,那个连一块糕点一杯热茶都要靠施舍的年纪。为着这点疼痛,他与这支钗分离,又为着这点疼痛,他与这支钗重逢。“命运……”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合上眼睛睡去。惊雷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侍卫还在堂前等着,他从容地换好一件天青色的外袍,骨簪束了发,摇摇晃晃的出来了。
侍卫看着这位病着的三皇子,一时不知道这究竟是去侍疾还是去养病。三皇子已经抬手擦了两遍额上的冷汗,侍卫战战兢兢地吩咐抬了软轿,又特别嘱咐放了两个手炉进去。三皇子瞧着很不好意思,临上轿,亲自拿了荷包赏人。也算宾主尽欢。
等到一行人赶到慎德堂,天色灰蒙蒙地,已经泛起鱼肚白。春秋鼎盛的楚王也已经在倚着床柱慢慢喝药了。康公公受了皇后无数白眼,颇有压力地在身边伺候着。三皇子领了命去处理康宁公主的事,一步三晃地去了。晚些时候,他呈上了一朵芙蓉绢花。楚王一个人对着这朵绢花坐了很久,康公公在门外侯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楚王平静地吩咐上朝,康公公亲自去了昭华殿。
皇后宫中处置了一个小宫女,这小宫女眉眼纤长,笑起来十分讨喜。只是手脚不够伶俐,居然摔坏了皇后珍藏多年的石榴盆景。那盆景青玉为枝,翡翠为叶,俏色玛瑙巧雕成一个个开口大笑的红石榴。皇后珍藏了许多年。偏偏,在今天碎了。
皇后气的头疼,太医一轮轮进去,针灸推拿外敷汤药都不管用。陈姑姑亲自去清远堂禀报了病情,亲自盯着小宫女挨完了仗刑,吩咐扔出宫去,又十分慈悲地赏了丧葬银子。
昭华殿彻底封了宫,从前的旧人只剩一个青鸾,她进了清远堂,半个时辰后,康公公亲自送她上了车,陈姑姑没能拦住。那个陈旧的香囊在袖子里隐隐发烫,上面绣了梅花翠竹,公主说,它们都有君子品格,凌寒傲雪,百折不挠,希望老师能排除万难,平安归来。红雨姐姐帮她描了花样,料子是青女选的,紫鸢姐姐和碧环姐姐帮着选线改针,最小的落落在里面放了一颗糖,他们一起熬夜做完了这只香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