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封呈册正是魏山上递给玄廷的。
这类呈册,除非是专以递送到某个廷执案头的,否则身为廷执的张御,自也是能看到的。
他见这封呈书上面有一片述论,说在过往时候,有些修道人一入道便专注修持,难及其余,这并非是修道人自身不愿入世,而是修道本身就是出世之举。
说修道人本该受世之供奉,现在大多数修道人虽也承担守御疆域,护佑天夏子民之责,可这其实牵绊了修行,这里还用了一词,叫“强入世”。
其言以往天夏子民因为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所以不得不庇托修士,而现在不同了,造物表露出了诸般好处,既能御敌,也能用来改善民生,还能使得更多人开智,所以要是造物真的极大发展了,那么修道人就可专心去修道了,不必再去操持这些俗务了,那么这对所有人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张御看了一下呈书之人,其乃是天工部两名宗匠之一魏山。
他摇了摇头,魏山身为宗匠,虽然有着自己的认识,但其对于整个天夏的局面却未必有多少认识,看待事机太过片面,妄图以一个事物来解决所有问题,并认为造物的出现,就能做到以往修道人所能做到的一切事。
并且这里面还有数个错处,认为修道只是庇佑了子民,而没有其他作用了,其人看不到上层修道人正寻道而行,指引前路,这恰似汪洋之中舟船的掌舵人,若是换一个不明道理之人上来,那却有倾覆之危。
而上层修道人又从何而来?自是从无数天夏人中来。要是这些天夏修道人完全出世修行,彼此几是没有牵扯,不持上下相合之道念,那成就上境后又为何要来遮护于你?而不是如过往宗派一般转头顺理成章的来压迫你?或者干脆弃你而去?
天夏自从走上眼下这条路之后,便与天地决胜,与大道决胜,从一开始就必须全力向前,没有办法停下,停下便是倒退,倒退即是灭亡。
而魏山另一个错,就是把造物和修道人剥离了,认为造物能做到眼下的事全是靠造物本身。
实际上造物近来虽然势盛,可这也并不全是其自身的功劳,没有训天道章勾连各方,交通内外各洲宿,这几年来造物起势也没可能如此迅猛。
而若没有修道人的神异力量参照,并且做出一定正确的指引,造物既没可能在后方安稳积累,也没可能这般快的提升,仅只眼前而言,修道与造物是相互促进的,任谁抛却了谁都是不妥。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份呈册,魏山也只是发表了自身意见,具体如何做如何选择,还是由廷上廷执决断的。
张御再是看了看,在这封呈书上面,已然有几位廷执留下了一些批语,有的廷执只是留下“待观”两字,而有些廷执则是注明自身已是看过,但谨慎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崇廷执留下了一句“可予下观”一句。
他思量了一下,认为其实不论魏山如何建言,目的到底是什么,剥离造物和修道人这个设法大约是不可能实现了。
至少他所能见得未来中是不太会出现了。
若是某个推论是正确的,那么只要天夏不亡,那么浊潮就会一次次的兴起,不是将更多大敌送至天夏面前,就是将更多道机推动,使得天地不断发生变动。
那时候造物必然能迎来一个大发展,但是同样,道法也将先一步上去迎敌,并且在前方处于指引的地位,在过后可能到来一阵阵巨浪中,双方只会越来越是紧密,谁都离不开谁。此可谓大势难违,故这封呈册无论怎么说都没用。
他看有片刻,倒是觉得可以让底下之人知晓此言,试看下诸人是如何想的,于是执笔起来,在崇廷执“可予下观”下面留了一句“附此议”。
而差不多同一时候,风道人也是看到了这份呈册,他先是皱眉,随后谨慎看了下诸廷执的批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