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严廷站在院里等着顾小天出来,他四下打量,看见院子角落有一个树,树顶上结满红红的果子。
钱清儿迟疑了片刻,上前说道:“那是我幼时种的枣树,青枣熟了会变红,很甜的,您要不要尝一个?”
周月气鼓鼓的,想要赶人。
周严廷拦住了周月。
这是周严廷第一次在明亮处看清楚钱清儿的模样,苍白的小脸,长相还算清秀。
他本以为自己会厌恶,会恨,然而都没有,只有陌生。
曾经黑暗里跟他亲密的,被他无情发泄的,象征着仇恨的玩具,原来在阳光下,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弱弱的女孩。
钱清儿没听到他的拒绝,便走到枣树下仰头看。
那低处的枣被人都摘没了,只剩高处的。
她又走去放杂物的偏房,寻了个长点的杆子,吃力的举着打枣。
周严廷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他走过去:“我来吧。”
钱清儿一愣,呆呆地仰望着周严廷接过杆子,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低下头在脸上抹了几下,又进屋寻了个藤编箩筐来,将周严廷打落在地上的枣捡进里面。
周严廷从钱清儿捧过来的筐子里挑了一个最红最大的枣,慢慢的放进嘴里。
枣核硌到了牙。
钱清儿把箩筐放在地上,捧起双手:“枣核不能吃,您吐出来吧。”
那是一双清澈的眼眸,没有语气里的唯唯诺诺,里面倒影着自己。
周严廷突然想起,两人情到浓时,钱清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她总说:“对不起!”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不起曾经对你做过的一切,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你。
周严廷移开眼,把枣核吐到地上,缓缓说了句:“对不起!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钱清儿仔细的看着周严廷,她攥紧手里没放进箩筐的一颗枣,然后轻轻的跪到地上,给周严廷磕了个头:“好!”
钱清儿起身离开,再也没看周严廷一眼。这次周月,罕见的没再说什么。
那一跪,是道歉,也是告别——以后他们两清了。
从那以后,周严廷和周月在的地方,钱清儿都会躲开。这倒让程云深对钱清儿有了改观。
后来的后来,钱清儿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周早早。
那时,两人还进行了一场对话。
程云深问钱清儿:“你当初为什么不跟着出来?”
“他那时恨我,出去颠簸一场不说,你们的人来了,外面到处血腥。都是我的亲人,我却什么也做不了,那时出去又能落什么好。自从知道钱家对他的亏欠,我心里就存了一丝内疚,总想着温暖他一点,事事忍让,处处挂念。若他记我一分好,等他出去,自然会来找我。钱家欠他的,一村命抵了,我欠他的这一命,早早替我还了。”
程云深震惊于她的通透:“你不会还爱他吧?”
“是呀!“钱清儿眉眼一弯,“我很早就听说过他的遭遇,觉得村里那些人都是吸血的蚂蟥,面目可憎。后来又听说要让我嫁给他,我就提了一个要求,让我见他一面。说到底是我们欠他的,我既不能违逆父母,那便去补偿他也好。你别看他又凶又苛刻,骨子里却很知礼,也很温柔。”
“切!明明是那副皮囊太有迷惑性。”程云深不客气道。
钱清儿满眼笑意道:“是啊,是啊。我这些话你可别传他耳朵里。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大家都很自在。”
“人家现在更风华绝代了,你这么撒手不后悔吗?周月可是一直给他张罗娶妻呢。”
“要能娶到知他疼他的,我会替他开心,我有早早就够了,虽然...可能...也会难过。但人不能太贪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