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玉柳和如玉是官妓出身。”回去的路上裴曦之说起了从洛阳打听来的事情。
纵使案子已经清楚了,可有些事情他还是想说,也不是一定要从对方的身上得到回应,而仅仅是因为想说。就像憋了这么久,终于寻到个口子,将一些情绪发泄出来一般。
“十三年前,西南侯陈善坐拥精兵百万,起兵谋反。”
这些事情,那些茶楼酒馆里的说书先生每隔十天半个月都会来上一段,乔苒对此并不算陌生。
十三年前发生了很多事情,譬如西南侯造反,一度打下大楚一半的江山,使得大楚国祚险些断送,又譬如女帝继位,阴阳司第一位女子坐上了大天师的位置,再譬如……她的出生。
西南军打至洛阳,当时的洛阳府尹相比不少以身殉城,为人称颂的守官,他选择了另一条路——大开城门,投诚西南军。条件是西南军不得动洛阳的一分一毫,包括百姓、米粮。
可在洛阳城头改换西南军旗帜的那一日,西南军以军饷不足为由,强迫城中富商大贾开仓放粮,城中储粮不足以至于粮价飞涨,洛阳米贵,富商大贾损失惨重,百姓怨声载道。
待到西南军兵败,国土收复之后,战时利益受损的富商大贾联合城中百姓上书长安,请求治洛阳府尹赵城背城之罪。
“赵城本意兴许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可他却忘了不能与虎谋皮。”张解神色淡淡的说道,“洛阳不是第一个,原先已有过这样的例子。”
当年陈善造反时,乔苒还在娘肚子里,裴曦之连话都还没学全,他却不同,已知事懂事了,是以也算亲身经历了那场动乱。
“是啊!赵城因此获罪,本人被杀,家眷因此受累,女眷送入官窑做了官妓。”裴曦之叹道,“玉柳和如玉便是赵家的女眷。”
“本是府尹家的小姐,自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对于不少风月场中人来说,玉柳和如玉这样的身份更能让人趋之若鹜。”裴曦之道,“当时如玉不过三岁,还是个孩子,暂且不提,玉柳却正值大红年华,自然逃不开这样的宿命。”
“她不敢死,因她知道这一死,还不曾深陷泥潭的如玉就没有逃脱的机会了,于是她舍了尊严,不过两三年的功夫便成了名动洛阳的名妓,并因此将自己和妹妹如玉的身份换成了民妓。”
官妓多为犯了事的官员家眷,等闲是不得赎身的,民妓则不同,待攥够了赎身的钱,便能脱离苦海了。
“玉柳过的很痛苦,但如玉的存在是她活着唯一的意义。”裴曦之道,“簪花宴之前,玉柳已经攒够了如玉的赎身钱,准备簪花宴后便让清清白白的妹妹如玉先一步脱离苦海。”
只是玉柳自己也没想到簪花宴上会出事,自己身死不说,更让如玉也身陷复仇的囹圄。
“所以如玉对害死玉柳的凶手恨之入骨,至于那个婆子,是如玉和玉柳的奶娘,赵家出事之后被充作官奴,机缘巧合之下撞见旧主如玉,因此回到如玉身边,助她复仇。如玉那一手调香的手段也是她教的,赵家未出事之前,这婆子就以一手调香手段,颇受重用。”
难怪会想到以香毒杀人,原来身边就有这么一个香道的高手。
“不管是如玉还是那婆子,若不是因为仇,如玉全然可以借着玉柳出事前便攒下的钱脱离孽海,那婆子如此厉害的调香手段,去哪里活不下去?”裴曦之唏嘘不已,“只是这两人终究还是舍弃了这样的机会。”
“人生有七情六欲,自然就有爱恨情仇。”张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如玉,所以你无法感同身受那样的仇恨。”
说的总比做的简单,劝人放下只需要轻飘飘的两个字,可真正要放下却是割肉剜心之痛也未必割舍的了的。
裴曦之沉默了片刻,将头撇向一旁。
生来什么都不缺的人,很难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