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左手衣袍挡住右手,右手斜插入怀中,手心中攥着一个短短的笔头,每遇车厢倾斜,左转便在里衣交领内侧按由上至下的顺序画上一道,右转便在交领外侧画上一道,每次转弯都在里衣依序用速记符号记下默数的数字,在不能直接记录情况下,徐桐用此作为记忆的补充参考,依此约略估算每次转弯的里程和时间,希望事后比照地图能大致推测出目的地所处方位。
这种训练方法,在过去他实践过多次,至少有六七成的准确。但是以往都是陆陆路,不是乘车便是坐轿。乘船还是头一回。较之于车轿,船上对方位的把控更为困难。只能算是聊备一格。
接头处离城甚远,二人前一日在附近赁了房子,住了半宿,天不亮便来等候,上船后又行了良久,小船才缓缓停下,船夫将二人眼上黑布取下。睁眼望去却是在一片极大的红树林之中。
弃舟登岸,树林中却又有一条小道,由向导引路一路往前。二人也不辨东西南北,只跟着向导一路前行。
沿路而行,路上不时有其他人汇入,都是步行而来。显然此地不通车马,来者都要依靠舟楫。徐桐心中暗暗忧虑,自古水道最为复杂易变,尤其是这般大片沼泽沙洲之中的水道。宋人的梁山三十六员好汉聚义梁山泊数十年,官兵束手无策。实际梁山并无险要之处,全靠八百里水泊遮蔽官府。
这些人大约便是今日各会的头面。徐桐用探寻的目光看向李百倾,李百倾只略微点了下点头。又走了移时,道路越加复杂,时而需拨开树丛,时而从溪流上临时架板通过。周边不是树林边是芦苇荡,连天光也看不到。路上明暗哨卡忽隐忽现,戒备森严,直走到近午时分,方来到空地上一座寺宇。
徐桐暗暗心惊,小船划划桨摇橹速度甚慢,别看时间长,实则此地距离广州城大约只有十五到二十公里。也就是说,从西门出来,最多四十里路边是匪巢了。而这匪巢深居沙洲红树之间,若无向导,便是动用大军拉网也休想轻易搜寻出来!难怪这帮人有持无恐,在这里公然聚集。
{();} (ex){} 这座寺院庭院占地极是宽广,但格局却不甚大。建寺之时据言因为缺少大木为梁,便在拼接的主梁上外包铁皮,故得名铁梁寺,寺内殿宇房屋俱是石基打底,外垒土墙,内修木殿,布局两进,前为山门堂院,中为佛殿,后为方丈室、厨房、居士房。如今大多已经坍塌。山门早已破败,门前匾额也不知所踪,殿内倒着一个缺足少把的香鼎,正殿里供奉着木雕佛祖宝象,只是早已彩绘失色、金装剥落,佛祖身旁侍立两尊比丘立像,两侧偏殿列着二十余尊大小菩萨,高矮胖瘦形态各异,年久失修,均已朽烂不堪,辨识不出面目。
山门前几名喽啰迎客,验看了公帖,便即有人引入,院中分两列摆着几十余张条案交椅,不少人已然落座,自有喽啰上前奉茶敬烟。正中摆放一把圈椅,椅后设一张香案,上置一神龛,供道教天帝,上书“昊天金阙玉皇玄穹高上帝”,案前设三炉四碟,三炉香各敬天地人三才,每炉内插高香三注,四供碟摆着猪、牛、羊、鸡全荤供,喻天帝统御各界弟子不忌荤腥。
院中桌椅排列各有座次,一名喽啰将李百倾与徐桐二人领至最末尾一桌,喽啰高声唱道:“老李庄授业弟子李百倾携侄李健到,排位入座。”安顿李百倾二人坐了,又摆上烟茶果品方才退去。不多时,两列座位渐次坐满,除四五十会首外,加门人弟子足有百多号人,各人奇形怪状,或高声阔论、或窃窃私语,众人心思各异,目光闪烁,眉眼不住四下撒摸,院中闹闹哄哄,一片嘈杂。
突然一声静鞭,院内立时静了下来,接着一通鼓响,一名喽啰怀抱一根木制大令闪身而出,唱道:“天门点将,众人听令。”与会众人听到齐齐站起,带得桌椅一片叮咣之声,喽啰待各人站定,方才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