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烛火已经烧剩了半截,镜子里的李画儿看着和那长啸歌会的李画儿毫无二样。
这不稀奇。
因为在歌会的李画儿本身就是鬼。
真正的李画儿在三年前就死了。
她等了三年,就是在等张谦,等着和他再次见面。
不过她不是在等张谦兑现成亲的承诺,她在等张谦变心。
当初,她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就知道该和张谦分开了。
她太爱张谦,以至于希望张谦不要为了儿女情长自毁前程,所以她撺掇着张谦去海外留学去深造,而她断了三年的联系,希望时间能磨平张谦心底的那份念想。
张谦不应该喜欢一个要死的人。
当她确定张谦已经忘记她了,那她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但真当见到的那一刻,李画就知道自己糟糕了。
三年时间没有磨灭他眼里的爱,反倒愈发的深刻。
他长大了,少了些当时的稚气,多了些成熟,但他还是喜欢穿那件八个扣子的学生衫,看起来有些儒雅,又有些凌厉。
更重要的是,他眼底里的爱却没有削减半分,像冬日遇见了暖阳,在见到李画儿的那一瞬间霎时化开。
李画儿慌了。
他长大了,他以后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或者是商业大亨,或者是叱咤政坛,为国兴邦,总之会大有所为。
所以他应该拥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但李画儿已经死了,他岂能留念一个死人呢?
不行,他不能喜欢我。
李画儿要让张谦断了念想,去找更适合他的人。
就算再不舍得,也是时候说再见了。
你做学生该做的事,我做歌女该做的事。
永不相见。
李画儿的眼睛滑落一滴晶莹的泪,她闭了闭眼,喉头涌动,用手心擦了擦泪。
你喜欢听我唱歌,那我就唱最后一首歌吧。
就当践行了。
李画儿撩了撩长袖,摆出了唱戏的姿势,张了张嘴,喉头颤巍巍的,唱着歌。
这是她从未唱过的歌,专门为张谦写的歌。
就当做已经成亲了。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高粱台。”
“抬上红装,一尺一恨,匆匆裁。”
“裁去良人,奈何不归,故作颜开。”
“响板红檀,说得轻快,着实难猜。”
门外。
张谦坐在门前,倚靠着门口,拿着酒,看着天空。
他的眼眶泛红着,听着门里的歌声,像回到了当初的时候。
以前,他每天下课了,都得去听一曲李画儿的歌,不然就茶不思,饭不想的。
他们那时候爱的深沉,怎么当时就不想想,为什么李画儿拼了命的撺掇着要让张谦出国呢?
红颜薄命,戏子命薄。
或许李画儿以为她那拙劣的演技能骗得了张谦,但张谦早就不是当初的傻小子了。
他看见的第一眼,听到的李画儿说的第一句话,张谦就知道李画儿在说谎。
她不想让张谦留念死人。
所以她想断了张谦的念想,让张谦不再留恋她,她宁愿毁掉她在张谦心里的形象,从此再无李画儿这个人。
爱有什么用?不能当饭吃,不能当水喝,只知道守着个墓,当个废人。
他还得走下去,不能当个废人,所以李画儿策划了这一统葬礼。
张谦心里明白,但他没有拆穿,反倒配合着她演了下去。
因为张谦也不想让李画儿留念一个活人。
人死要往生,带着执念,是进不了地府,是要成孤魂野鬼的。
所以张谦装着害怕,装着哭,装着仓皇落跑,但出了门,他就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