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中,包括他自己,也那么认为,他就是中幽太子,那个死去又活过来的百里安。
嬴袖趴在地上,看着灯光下缓缓浮游的尘埃细沙,他的呼吸渐渐缓慢、撕心裂肺的洞穿伤口下,心脏早已迟钝麻痹、体温低凉,整个人好似又死了一回。
他苍白的嘴唇喃喃道:“这不是真的?!”
他的来历,他的出生,乃自他的一生所求,怎会是一场自欺欺人的人生与骗局。
如此可笑、如此可悲。
就像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侏儒穿上名角的戏服,明台之上唱的是繁华刹那,浩瀚星海。
暗处里却是丑角自欺自困的半生彷徨与沧桑。
嬴袖魔怔似地笑着,两道浊泪长长地流入鬓角,他抬起那张模糊斑驳的脸,眼神空茫茫的,看着百里安的方向,吃吃笑着:“不该是这样……我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对不对?”
国政殿内,一时间静寂无声。
众人好似明白了什么,目光含着几分同情与可悲的怜悯看着嬴袖。
百里安低头看着嬴袖,一双眼睛黑到极致,静到了极致,如湖水般的眼瞳看不到半点涟漪波澜,他缓缓蹲下身子,道:“你还不明白吗?并非是我的母亲对你有所亏欠,而是你强烈的求生欲望,寄生于她的寄托之上,从而成就了现在的你。
她何曾骗过你,只是对于一个装睡自欺欺人者,她永远也唤不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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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安点了点头,接着又道:“索性你原先所求不多,不过是一个太子之位。
若你当真有贤能,她许了你又有何妨,毕竟,她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东西,只是啊……”
百里安出手,捏住嬴袖被鲜血染得粘腻的下巴,淡淡说道:“你却想依仗着这张面容,去欺负她……”
“嬴袖,你过了。”
嬴袖眼瞳急急针缩,眼底的癫疯之色瞬间宛若冻结一般,一片乌压压的黑暗融进他黑色的眼眸里,又变作了一副深不见底的阴郁模样。
“事已至此,我便是过了又如何?你难不成还希望我跪下来同你忏悔不成?因为你们母子二人,将我这一生活生生演绎成了一场笑话!你们……”
“究竟是谁将自己的人生演绎成了笑话?”百里安截断嬴袖的话,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明亮得令人发慌。
“你心里自当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从仙陵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发现你身上的古怪别扭之处,如今想来,原是你在极力地模仿我的一举一动,生活习性。
嬴袖,你这么聪明,我不相信你没有意识到什么?究竟是母亲她欺骗了你,还是你试图用她最痛的伤去玩弄摆布她?”
百里安缓缓吐了一口气,道:“嬴袖,你动曰中幽有负于你,未以真心相待,尽是欺骗利用算计,可你的初心,又何尝是真心了。”
不知是戳穿心中最丑陋的一面还是自认被人误解,嬴袖破口大骂,怒道:“放屁!你怎知我……”
百里安却又再度打断道:“嬴袖,你似乎忘记了,我虽不是你,可你却继承了我的一缕气息,你能观我记忆,我亦能在某个瞬间感知到你的情绪变化。”
“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妄生是非,故知无事之人好为生事。我承我的劫,劫后,你替我而生,光鲜荣耀的人生倒也确实给你活得通透了。”
“如今你之所以这般愤怒,无非是我回来了,而你做不成我罢了,前因后果便是如此简单。
你的喜乐愤怒,爱恨情仇,皆系于你我二人,所以,又何苦去寻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自怨自艾。”
“我活着回来,或许对你确实很残忍,可嬴袖,这一局,确实是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