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缓缓睁开那双懒倦深重的眼睛,她看了一眼覆雪剑碑上被长枪贯钉的他,美丽眉眼间毓秀之意要显得比平日黯淡很多。
她缓缓摇了摇首,看着眼前这个拥有着世间难得好皮囊的恶魔,那双剪水双瞳里是尘俗不染的净明,没有任何怨戾。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阿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阿娆的声音悠悠荡荡,犹如断线的纸鸢:“众生负我,神不渡我,你又有什么资格劝我回头?”
她抬起看起来苍白孱弱的双手,掌心指尖上的鲜血可以洗净,可死在这双手上的无数亡魂并不会就此安息。
“我杀人无数,弑神无数,便是将自己的后路断得一干二净,劝我向善?”
阿娆低笑两声,抬手捏起云容的下巴,目露寒光,声音陡然戾煞冰寒:“你敢说你第四剑此生便是问心无愧,干干净净了吗?!”
云容怔住,见她眼底藏不住的恨意噬人,不由蹙起眉头,忽察觉到她眼下状况有些微妙怪异。
她质问她是否问心无愧……
那么她又何时认为,她做了有愧于她的事?
云容暂且想不通这一点,正欲说话,却被阿娆一脸嫌恶甩开脑袋,冷冷地道:
“有心者有所累,无心者无所谓,今日你既然能够在此从容赴死,不是因为在这绝望死地里有你牵挂之人,只是因为责任二字束缚了你罢了。
你不求不妄,过往不念,当下不杂,未来不忧,所以你永远也不知道永失所爱的滋味是怎样。”
“哪怕我当着你的面将他杀死,你也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这便是剑心通明的强大之处,所以你会觉得回头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可是云容我告诉你,一杯水泼在地上,沾了土地,是没有办法再干净回来的。”
她慢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会为你今天留下来的这份自傲,而后悔莫及。”
云容静默了良久,她并未反驳阿娆的话,良久后,静静说道:“枯荣与共,作伴而行。”
她的眼睛清澈得竟是认真:“我与他。”
并非责任,而是……
我与他。
阿娆眼睛一点一点地危险眯了起来犹如蟒伏于林,杀机盎然!
随着她兀自垂滴着鲜血的指尖轻轻一动。
下一刻,她的整只手掌破开一片血光,深深插进云容的身体之中,鲜血四溅,手掌并拢如一把绝世利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云容的胸口。
她微微压弯身体,沾染了几滴鲜血而显得妖娆无比的唇贴在云容的耳侧,吐露出死亡的轻语:“那我便让他瞧着你死。”
云容垂了眼帘,唇中不住有鲜血淌出,那双清明的剪水双瞳瞬间覆上一层死意,随着阿娆无情地抽回手掌,她身子一歪,便歪倒在了血泊之中。
将死之际,她并未去瞧安静躺在冰冷残雪里的贴身佩剑,而是远远地再次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阖上眼眸。
阿娆擦拭着手上的鲜血,冷嘲一笑道:“她死了,师尊表现得好平静,我还以为,你会失态戾吼教育我一番呢?果然,这谪仙一样的人,谪仙一般的夫妻,生离死别都淡淡如水的,叫人瞧了心中难免寡凉。”
天霜地白风色寒,万里雪花大如手。
他抬头看着这片星辰俱灭的灰色天空,平静的闭上双目道:“你很吵,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阿娆并未见到期待里的歇斯底里,不免觉得有些无趣,便冷笑一声,故意将他一人仍在山上,让他亲眼看着云容生命在他眼前流逝却无能为力。
战争结束,总有胜利一方要品尝硕果的。
她携着一众魔族,去往了天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