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那小魔女不以为然地偏了偏嘴,一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的不服气模样。
不过嘴上却是另外一套:“师尊教训得是。”
她笑容甜丝丝地,如掺蜜糖:“当初我伤了羽,师尊将我养在身边养了十年才将养好,如今伤得更是深重,那师尊可要日夜将我待在身边养个千年万年才是。”
任谁也听得出来她话中的夸张之意,换做了旁人,怕是一笑而之。
可这青年却是个认真死板的性子,他沉吟片刻,竟是深以为然道:“如此也好。”
阿娆背脊一僵,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脸颊飘红道:“师……师尊。”
他似是起了几分倦意,收回的手指轻轻搭在额间,道:“你身份特殊,如今形势不必昔年,在为师身边,倒也不必担心旁人欺你。”
他细细算道:“千年万年,为师还是护得起的。”
她这才晓得自己会错了他的话中意,面上不免失望。
她本还想拉着他说些体贴的话,但见他唇色苍白,面容泛倦。
便猜晓这几个月来,接连大战,他必然精力不足,如今又为她抚琴施咒,想必十分辛苦。
她心疼不已,忙道:“师尊可是累了。”
他并未逞能,点了点头,道:“起了些困意,此泉灵脉已经被为师稳定下来,阿娆可安心在此养伤。”
她以为他要走,拉拉他的袖子:“师尊莫走,就在此地一眠可好,阿娆唱谣给师尊听。”
他任由她拽湿自己的袖口,也不恼,温和一笑,道:“既然应了阿娆陪你至伤好,为师自不会食言。”
美丽妖娆的魔女喜上眉梢,得了承诺却也不舍松开手中衣袖,她就这么轻轻拽着他的袖口,在长风微起,草絮轻飘里,动听的歌声清越荡起。
年轻的剑主靠在泉边柳树下,呼吸声渐渐宁静。
歌音止了,她怔怔地看着他,目光渐渐痴了,情不自禁地问道:“世人都说我是邪魔外道,身在天玺,必为天玺带来大祸,近月以来,战事不尽人意,人间对阿娆的非议颇多,师尊可会听他们口中之言,认为阿娆会叛呢?”
她恃宠而骄不假,却也卑怯踌蹴。
若是他醒时,她断是不敢如此直白发问的。
自古正魔两立,亘古不变。
师尊救下弃魔,那是因为她是弃魔。
可若……她不仅仅是弃魔呢?
清绵细风将他青色的衣袖吹得翩然拂动,仲春时节的柳叶飘曳散撒,恰逢纤薄一叶落在他俊挺的鼻尖上,气氛没由来的静谧而祥和。
她将他看了许久,被泉水沁得水润的双眸泛起了倾倾涟漪,魔女阿娆手指微紧地抬起,欲摘去那枚翠绿欲滴的青叶。
“尽会胡言。”安静坐在绿荫下的男人,却忽然出声打破了这片静谧。
阿娆抬起的手掌悬停在半空,目光有些心虚偏开,看着地面间覆落在青衣大袖间的柳叶簌簌滑落,他抬手摘去鼻尖上的柳叶,骨节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脉叶上的经络。
“师尊……”她手指紧张地蜷了回去。
他竟然没有入睡。
坐姿端正的师尊大人微微抬起了下颔:“你若真能干出这等子欺师灭祖的事来那也是你的本事,为师最多也就是祭出本宗戒尺来打断你的双腿,然后再好生欣慰一番吾徒出息了。”
他屈膝抬手慢慢托起下巴,遮目的青帛下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对她似笑非笑:“毕竟阿娆你都这么大了,还整日黏在师父身边,着实让人苦恼,若能借此机会一棒子将你挥开,不必带小孩子的日子可真是不要太轻松。”
分明晓得他是打趣她,可听了这话,魔女阿娆仍是忍不住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