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曼在图书馆找到了歌莫拉,后者看上去平静多了,没有对他做出攻击的姿态。她不紧不慢地把书扣到桌子上,站起来。
“您有事找我?”她像学徒一样恭敬。
“在学习?”沙曼饶有兴趣地问。歌莫拉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是沙曼。
不论如何,面对沙曼,她都显得比面对影之主更放松,更自在。
“嗯,”她的手指扣着书角,“学习……总是没错的……变强……总是没错的……”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反感与厌恶压回心底,“老师教给我的一切,我始终铭记于心。”
“他其实并不会对每一波学生都说这种话,”沙曼说,“是因为你在那里,他才会多说一些。”
“深感荣幸,”歌莫拉冷冰冰地说,“有朝一日,若我可以,我会报答老师的厚待。”
沙曼发出一串轻笑。他走过去,坐到歌莫拉对面。
“你可以多向他撒撒娇的,”他轻柔地说,“趁他还对一个女儿觉得新鲜,他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我不试探比我强的人。”歌莫拉说。
“对你没兴趣的人,确实不该试探,可我们不一样嘛——不如,你先试探试探我练习一下?”
歌莫拉注视着沙曼猩红的眼睛。
“诺玛尔,”她说,“他们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沙曼说,“但有人知道。”
他们正说话间,瘟疫从桌子下爬出来,窜到歌莫拉脚边,仰头向她喵喵地叫着,好像在讨一个抱。
沙曼看着白猫,轻轻地“啊”了一声。
“我居然忘记把他那层假毛揭下来了,很难受吧,猫。”沙曼一抬手,瘟疫就飞到了他面前。歌莫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副就算沙曼在她面前把瘟疫捏死也不会令自己皱一下眉头的架势。
坦白来说,沙曼并不喜欢这样的人。
龙叹了口气。
一道黑雾拂过瘟疫,它变回了那个没有毛的小怪物。束缚它的力量化为乌有,它摔落在地,但很稳健地四脚落地,飞快地窜回歌莫拉脚边,胆怯地缩在主人腿后。
这倒是令沙曼又觉得颇为有趣起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瘟疫,视线重新落回小姑娘脸上。
“你关心你你这具身体的血亲,”他说,“为什么不央求我们带你回去看看呢?就算他不同意,我也很乐意这样做的。甚至如果你开口,我也可以救下他们的,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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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初的一刻,歌莫拉是有一丝动摇的。
就像沙曼说的,影之主对她这个女儿体现出了超乎常规的关照,那么为什么,她不可以利用这一点,做些令自己好受的事呢?
去挽救“爸爸”“妈妈”“弟弟”“姆妈”“希娜”,去让那些因为她而遭受灭顶之灾的人有更好的下场。那些都是给过她善意和关照的人,和坎德不一样,那些人和她没有深仇大恨。他们对她好过,她现在也想对他们好。报答这个词太遥远了,不,魔女的生活里没有报答,没有善意的礼尚往来……但她也有一颗会感动的心。
可是,看看沙曼的表情。
很熟悉,提醒魔女记起,为什么她曾时刻令自己冷酷无情,麻木不仁。因为黑暗里到处是沙曼这样的人,而不是诺玛尔那样的人。看看沙曼的微笑——残忍的,玩味的,等待品尝绝望和痛苦的微笑——歌莫拉知道,那座城镇应该已经发生了什么,诺玛尔应该已经遭受了什么——他们会被处死,或是驱逐,如果他们活着,他们会憎恨自己的善良,如果他们不这样做,那他们就会憎恨她。
因为归根结底,像他们这样轻而易举就会痛,就会受苦,就会毁灭的弱者,没有资格善良,没有资格对别人好,没有资格让自己觉得好受。
主宰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