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远乡里的客栈,说是客栈,不如说是乡街上三两富户之家闲余的楼房。
天霜乃苦寒之地,物产不丰,民生不富,商贾既无利可图,自然通流不勤,即便是郡府所在的肃州城,客栈、酒肆的买卖也向来并不兴盛,比之清溪、上河诸郡的小州府怕也是不如的。
一张床、一套褥子......
绣床雕凤镂龙,褥子喜字当头,显然都是新婚物用。
梅远尘出了二两银子,掌柜便把客栈这间最好的上房拾掇了出来。看得出,此间不久前当是做过婚房的,窗台上还有贴过红纸的印记。
房子是不错,却仅有一间。
虽已初春,泯州却仍比都城的年节还要冷上几分,这一日走着都是踩在冰渣上。
“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梅若华想起青玄临行的交代,心思软了下来,低声道,“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她是天煞双孤至阴的命格,梅远尘是天煞双孤至阳的命格,都是至霸至强的命格,只有阴阳相融才可化解二人命中克尽亲人的煞气。
人之阴阳调和指的自然便是交媾融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梅远尘没想到她会那么说,诧异地“啊”了一声。
“去打水来洁面泡脚,陪你走这一日,早乏了。”梅若华面无表情道。
都城出来后,二人一路朝夕相处,夜夜共处一室,虽从无亲密之举,可心下实已把对方当了亲近之人。尤其想到这些日子里,梅远尘夜夜给自己端水、倒水,从无怨言,她的心里还是不免泛起一股暖意。
“哦,这就去!”梅远尘懊恼应了一声,快步撤出去,再回来时已提来一个木桶,手上还拎着一个木盘。
把木盘在床前放定,再往里倒了半盘子热水,又给梅若华递去了洁面用的棉巾。
看着她接过棉巾,过水、拧干、敷面......梅远尘恍惚间似乎看到海棠重生。
两人孪生,不仅长相并无二致,行止、便是神情也颇有相同处,何况,她此时穿的便是先前海棠留在颌王府上的装服。
想起与海棠之间的过往种种,梅远尘不禁目泛泪光。
梅若华从木盘中抬出双脚后,恰见梅远尘盯着自己发呆,脸色渐起酡红,嗔怒轻斥道:“还看甚么!”
大户之家未出阁的女子,脚是不可示人的。虽说江湖儿女少去了许多规矩,然脚也是极私密之处,决不可轻易给人看的。
听了斥声,梅远尘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中拿起一方麻布行到床前站定,又在梅若华还未反应过来前已抓住了她双脚,温柔擦拭起来。
这一刻,他把她当成了海棠。
在玉琼阆苑的那三个寒冬里,他便经常在泡足后给海棠擦脚。那时二人正值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白天并肩而行,夜里同被而眠,感情可谓是亲密无间,如胶似漆。
话说梅若华被他抓住了双脚,霎时浑身紧绷,体内登时沸腾,正要开口叱问,却见梅远尘紧挨着自己坐下,把自己双脚搭在腿上用外衣裹住,身体缓缓靠了过来,她只觉呼吸急促,有口难言。
如此数个呼吸。
一双臂膀把自己抱在怀里,一张俊脸贴着自己耳鬓呼出温热气息,耳畔一个令人心疼的声音传来:“不论你是海棠,还是若华,都不要离开我了,好么?”
说完,用力把她往怀里揉去。
感受着梅远尘的鼻息离自己耳畔越来越近,紧接着,脸颊上传来一阵奇异的触感,梅若华心乱如麻,惊慌失措。
砰!砰!砰!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愈来愈急,比当日与师父在净庭山庄被重重围困时还跳得快。
无论她如何冷漠、坚忍,杀人无算,毕竟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面对男女情事,仍同其他女子一般,会手足无措,会心如鹿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