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相信张达民所谓“阮玲玉”偷窃财物的鬼话,但谁都对它背后的影射感兴趣。
在报道中,该记者可是把此事一笔带过,而把笔墨重点放在阮玲玉毅然劳军后的故事上。他充分运用“欲抑先扬”的手法,赞扬阮玲玉以一介漂亮女子身份毅然赴大连、朝鲜前线慰问,博得少帅青睐。
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被少帅看中并担任文工团团长后,我们的主事者之一,来自上海的多情少爷张达民跟到大连,却发现他的未婚妻已经和他没有了共同语言。无论他的深情、痴情,以及多年来对她的感情付出,都无法再唤起她的哪怕一点回应。
在那位少帅的压力下,张达民不得不忍痛割爱,带着一身的伤黯然离开大连这伤心地。
故事很煽情,也很符合国人的审美情操。先贫后富抛弃结发之妻,是千年来老得不能再老的段子,只是故事中受伤害的人换成了男人。
国人最喜爱男女关系的风声,特别有是大人物背书时,这也是一种猎奇心理吧。也许这种好奇在起初并无恶意,对少帅的“英明神武”也没有丝毫损伤他本来就有三妻四妾以及“多情公子”的雅号,用男女关系来伤害他简直是又给他的风流做一次免费广告而已。
但此次不同。
众所周知,阮玲玉是少帅亲自点将担任的文工团团长。如果两人之间有不清不楚关系的话,对少帅的知人善任、举贤任明的招牌是大有损害的。
而且这个记者在文中呼吁:“宋代还有个为民作主的包公,毅然锄了负心人陈世美。在民国,究竟谁有这个胆量与掌握着巨大权力的少帅斗一斗?此事虽然事实俱在,但注定是个无法终了的悲剧。国人所梦想的司法正义,终究在这个社会无法实现!”
不但把阮玲玉称之为“女陈世美”,还直接影射人民党所为之奋斗的这个社会制度。它的份量,普通老百姓只是立足于“情”,别有用心的人则在根基上否定人民党立国的制度,当然这个制度才刚刚开始,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
人民党上海宣传部也不是吃醋的,立刻侦知了这一情况。他们派人向位于租界内的这家报社严正交涉,要求其撤出这篇文章,并为此有损于国家|元首的不实报道公开道歉。
结果是自然可知的。他们选择在租界内报道,就是为了减少中国政|府可能的压力。当初,轰动全国的大总统徐世晶诽谤案就是因为始作俑者在租界而不了了之,现在,同样发生在租界,这注定是一个不了了之的局。
张汉卿得到这一消息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很牛叉的人,光脚的不怕湿鞋,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竟然打到我的头上来了。”在他的经验里,应付谣言,最好的办法是“止于智者”,不要理它,否则它会无穷无尽地产生无数变种,让你深陷窝里。
租界虽然享有中国的治外法权,但也有一个不利:它对中国国民的判决是无效的,而且当事情发酵了之后,公共租界工部局明显地已经在替他捂盘子了他们下令巡捕房不得再次接受这种明显是把戏的“搜查住房”举动。
可是民间的发酵却无法阻挡。张汉卿可以无所谓,但是阮玲玉明显和他的脸皮不是一个档次的厚,在传出这则消息后,她的眼里满是泪水。
“少帅,我要回上海去,澄清这件案子。”这是她梨花带雨的凄容,在风中凌落。
张汉卿爱抚地摸着她的背,把他揽在怀里:“你回去干什么?这种绯闻当事人避都来不及,你要怎么面对这捕风捉影的事?你要怎么证明?”他亲了她一下,诞着脸说:“再说这事儿确实是真的,你还怎么反驳?”
这段日子,他只要不是外出,都和阮玲玉腻在一块,两人用如胶似漆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不但如此,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是先有了阮玲玉,再有的文工团团长一职,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