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圭笑了,笑得红了眼眶“对不起了,沈锡。无论是当年,如今,还是以后,我沈圭,都选择做一名好父亲。”
沈锡瞳孔一缩,想到那个被逐出家门后,为了给自己抢一块扔在集市地上的碎肉,被乞丐活活打死的父亲,他扭过头去。
“好。”
七月的夜,暑气都长了根似的,不散。
帝宫禁军营不远处的一家馄饨挑子,还没有打烊,光顾的都是值夜的禁军,吃一碗夜宵,长夜灯火如豆。
羽林卫上将军姚広捡了个位儿坐下来,看着陈粟推了一碗热乎的馄饨过来,挑眉“陈粟,或者说狐尚书,说吧,约我出来什么事儿?”
“好歹都是姚家村出来的,叙旧……蒜瓣要不要?”陈粟笑得像久别重逢的故人。
姚広掰了一瓣蒜,嚼着,馄饨却没动,盯着陈粟“是,我姚広,和当年给圣人披上黄袍的姚戎,刚被龙吟弓射死的姚保,都是姚家村出来的。而你姚粟,舍弃了姚姓改为陈,不算旧吧。”
姚粟。
就算已经过去余年,沧海桑田如梦,陈粟还是有片刻恍惚,听到这个如跗骨毒疮的名字。
是了,他本叫姚粟,是姚家村的癞头乞丐,东周末年民不聊生,连乞丐也当不下去了,爹饿死了娘饿死了,他遂进了京,讨口饭。
那时他不过八九岁,寻常孩童还依偎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时,他就已经撑着竹竿般的小身子,蹲守在盛京大户的下水沟边,从倒潲的渠里捞一把残汤剩饭饱肚了。
饿,是姚粟唯一的念头。吃饱饭,是姚粟唯一的活劲。
然后某一天,他遇到了陈有贵,一个大官,被带回了富丽堂皇的官邸,见着了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童。
“只要你听话,每顿让你吃饱饱的白米饭。”陈有贵笑得像个弥勒。
“好!”姚粟两眼发光,应了。
十年,整整十年。姚粟的噩梦开始。
在很多事都还不明白的年纪,他就被拉扯入了人间最黑暗的深渊,陈有贵只有一点没骗他,饱饱的白米饭。
于是为了一碗饭,牙都还没换完的孩子,在深渊里见过了魔鬼,会过了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