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实(1 / 2)

两朝凤仪 枕冰娘 2973 字 2020-08-30

柳濯一笑,有炽火噌一声在他眸底点燃“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视作信仰的东西,被这糟粕世间所践踏,那么你一定会拼上一切,去为它讨个公道。”

薛高雁愣了。

“行首大人您觉得,史官的笔,应该记录的是什么呢?”柳濯眸色闪烁。

薛高雁挠挠头“时间?荣辱?成败?兴亡?”

柳濯摇摇头,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如在最盛的火光中,映亮了这苍白冷寂的人世间——

“否。是真实。留给后世的,时间也无法磨灭的真实。”

……

柳濯想起,他还是史家名门河东柳的公子时,他父亲,那个被誉为史家巨擘的柳应,给他二十冠礼的贺礼,便是一支笔。

一直普普通通,三文一枝的笔。

他不解。这枝笔在庙堂官员送来的金银玉器,和儒生门人送来的名家字画中,显得太过寒酸和不起眼了。

然而他的父亲只是郑重的将笔给他,握住他的小手,让他把那枝笔攥紧,攥得再紧些。

“阿濯,和胜负,贫贱,黑白,君臣都无关,这枝笔是独立于人世的旁观者,用它去记录倒映在你眸底的真实吧,沧海下降幽谷上升,时间也无法磨灭的真实。”

他似懂非懂“那如若一天,儿丢了这真实呢?”

“那就拼上一切吧。”柳应字字砸落在天地间,山河失色。

然后他下意识的就将手中的笔,攥得发死。

……

薛高雁弄了一壶酒,也没拿盅,就仰头够着壶嘴,咕噜咕噜灌了一嗓子,微醺在他眸底蔓开。

“真实?可笑。这世间满是虚与委蛇口蜜腹剑,善恶都稀里糊涂一团,谁又能拼上命,去搏一个真实呢。”薛高雁眸色荒凉。

柳濯摇摇头,仿佛又见到那个着明黄衫子的男子,在夜色中归来,坐在篝火边,伸手来要一杯薄酒喝。

柳濯笑了,笑得眸底有晶莹晃动。

“如果是为那个人,我柳濯,无悔。”

……

他第一次见到东周王朝的主人时,是弱冠不久,被赐金腰牌,准入修史院,辅佐他父亲太史令柳应编纂《周史》。

史家笔下,春秋一瞬。

他敬畏又新奇的侍立在父亲身边,看着父亲的笔触在卷册上疾书,流芳百世或者遗臭万年,时间都仿佛在字里行间镌刻。

“岁三月,河水患,两江田淹百顷,盖年初水利修缮不力,皆赵相疏于上报,责也。”

柳应在卷册上写下这么一句。

忽的,一声轻笑传来“岁三月,河水患,两江田淹百顷,盖年初水利修缮不力,皆帝御下失察,责也。”

一大一小两个柳家男子抬头,看到临风窗下着明黄衫子的君王,苍白的脸上笑容平静。

柳应墨笔凝滞,讶异“陛下,水患之事虽属实,但责并不全在陛下。君王之所以为君王,臣子便是为您分忧的。您又何必把罪责揽在您身上?这可是史书,一旦下笔,便代代为后世所骂啊!”

那君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看向刚弱冠的他“这便是柳公的长子吧。见着你父亲的活儿了,觉着如何?”

“臣柳濯,拜见陛下!臣愿效父亲之志,修春秋之史,证百代兴衰!”他拜倒,第一次面见圣颜,初生牛犊不怕虎。

君王笑,拿过柳应的笔,递到他手中“那柳濯,你以为朕和你父亲,孰是孰非呢?”

他看看手中一枝如有千钧的笔,还有笔下青史黑白一念间,茫然“臣……臣不知道……”

于是一瞬间,着明黄衫子的君王,虚弱的眸底炸裂出了太阳,将风雨飘摇的东周映亮。

“记住,史家之笔应该记的,是百姓之史,而不是君王之史。”

于是,他攥紧了那枝普通的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