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敲响了下朝钟。百官鱼贯而出,红铜门轰隆一声关上,家国大事都被一道门隔开。
东宫赵熙行,却倚在汉白玉阑干边,叫住了正准备出宫的赵熙彻“怀阳!”
“长兄!”赵熙彻回头一瞧,咧嘴笑了,扑棱扑棱地跑上台阶,“长兄唤我何事?”
赵熙行看着少年踩了满靴的雪沫,略一蹙眉,缓缓弯下腰,为他把沫子掸干净,轻轻一句。
“堂堂亲王,成何体统。”
赵熙彻挠了挠头,嘻嘻一笑“便不是亲王,也没见得我体统过!谢谢长兄,这下不会湿鞋袜了!”
赵熙行直起身,拉少年到檐下,一边避着雪,一边问他“方才朝议之上,你为何力劝父皇南巡?你并不像是关心政事的性子,怎今儿如此积极?”
赵熙彻一拍掌,笑意更浓“当然玩咯!江南啊,多好的地方。父皇只在继位头一年南巡过,后来便再没去了。我至今记得,那儿的藕粉多么好吃……”
“荒唐!”赵熙行猛地打断,微微肃了脸,“东周无道,民生维艰,后来又经四月宫变,人心不安,九州上下早已千疮百孔。”
赵熙彻被唬住。不解,但也不敢多嘴了。
赵熙行正色道“开国易,守国难,天道自有盈亏。是以治世之初,父皇就提出了‘休养生息’,勿扰民生为百政之先。如今三年了,无为而治,你可还记得?”
“记……记得?”赵熙彻躲闪着目光,“父皇何时说过这些?我就记得父皇说,今儿中午肉丝儿咸了……”
“你好歹是个亲王,窗外事总得闻一闻。”赵熙行略带了责怪,“南下江南,耗费甚巨,滋扰民生,更是有违初心。所以近两年,父皇再不南巡。虽然父皇疼你,但你也莫不辨是非,由着性子胡乱谏言。”
赵熙彻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闷闷道“知道了,不去就不去。东郊祭祖我总得去吧。”
“这是自然。我们过年,也得去看看先祖,也是威慑兰陵那边的叛党。”赵熙行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少年气出了一声叹。
“东郊啊,山楂可好吃了,冻得冰浸的。”赵熙彻眼眸发亮。
“罢了。记得提前记好礼仪,祭祖那天别出笑话。还有……山楂少吃点,胀气。”赵熙行放弃了家国大义的说辞。
“好!怀阳记下了!”赵熙彻拉长了音调,嬉笑地应了,估计是没听进去的。
这样天塌了都当是玩笑的少年,也不知说他是初生稚子,还是千年老妖。
赵熙行指尖在缃袍中微微攥紧,试探道“怀阳,你是不是……偷拿了我的钥匙?”
没想到,少年没有任何犹豫,点头跟敲鼓似的“是啊!”
“你一个亲王,偷拿东宫的东西。虽然凭你我兄弟的了解,我知你大抵是贪玩。但……”赵熙行眼眸微眯,“若传出去,这里面的深意,就闹大了。”
赵熙彻似乎被吓了跳,偷偷的拉了拉赵熙行衣角,怯生生道“长兄,我错了,我错了行么?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溜去了趟吉祥铺!”
“吉祥铺?见谁?”赵熙行仿佛被抓了尾巴的猫,忽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阿巍!”赵熙彻还是没有隐瞒,笑得露出一圈大白牙。
赵熙行一愣,眨巴眨巴眼“他?怎么会是……他?”
“怎么不能是他!就是他!只会是他!”赵熙彻瞬时敛了笑,像只小斗鸡般涨红了脸。
“罢了。以后这种事,不许再有了。记得,在这座帝宫中,先是君臣,再有兄弟。”赵熙行留下一句话后,便拂袖而去。
原地就剩下了赵熙彻一人,伫立在汉白玉高台上,暮色沉沉合拢,将他的身影湮没在黑暗里。
而这厢,赵胤回了上书房,扶在玉案上,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滚,和方才金銮殿上一言九鼎的天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