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眉间迸出寒气,忽的一拳打在榻边木案上,榆木板顿时塌进去一块。
“哟,生这么大气呢。”
忽的,一个鬼魅般的男声从房梁上传来。
旋即一道风刮过,一个劲装男子出现在场中,戏谑地瞅着花三。
男子一身江湖侠客般的玄衣,鹿皮靴落地无声,轻功已臻化境,明明是闯入的不速客,却没有蒙面,露出一张二十来岁的脸。
刀劈斧削,精光内敛,能看出原本的皮相是极好的,却如今蒙了层沧桑,唇边一圈青胡茬,旁边荡漾着几根胡乱束着的墨发。
这时,哐当,房门被从外踢开。
阿巍手提长刀闯了进来“二姑娘!三哥儿!有宵小之徒!”
花婆婆也跟在后面,举着手里的剪子“图财还是图命?!”
俨然听闻了陌生人的声音,赶过来瞧究竟。
男子悠悠转过身,直视四人,眸底没有畏惧,反倒有分亲和。
四人也瞅了他半晌,细细地辨认风霜皮下的故人相,都露出不可置信。
花二醒了,睡眼惺忪地弄明白变故,目光落在男子脸上,一滞。
男子对上她的视线,先确认了几番记忆中的容颜,良久一句“皇后娘娘……您……长大了。”
然后,他又看向花三,似笑非笑“太子……殿下,也出落成男儿郎了。”
最后,他朝阿巍和花婆婆挑挑眉“羽林卫上将军,坤宁宫掌事大姑姑……都老了。”
最后一个了字落下,厢房内陷入了死寂。
四个称呼,惊心动魄。
是根本不会在新朝出现的“亡人”。
梦里千万遍梦回的岁月,光影重叠,已经发黄的生死长河,哗啦一声淌来,将他们湮没。
溺水之挣。
最先打破凝滞的是花二,她扯了扯嘴角,凉凉一句“民女……吉祥铺掌柜花二……公子莫叫错了。”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盯着男子“薛高雁,你居然进京了……不怕死么?”
“死?”唤薛高雁的男子傲然笑笑,“逃亡南边去后,薛高雁就已经死了。如今的我,人称薛行首。”
“行首?名儿好听,不过是南边叛党的匪首。怎么,这次进京,想拉我等一块……”花三一字一顿,指尖已经摸到了佩剑。
阿巍的长刀也重新举起,婆婆攥紧了剪子。
昔日把酒言欢的故人,如今,已各自奔向了岔路口。
“我进京自有打算。和你们没关……不,如果一定要说有关。”在满堂剑拔弩张中,薛高雁不在意地耸耸肩,“只是来叙叙旧。”
“无旧可叙!劳君费心!”花三冷笑愈浓,“四月宫变后,你去往南边,率领不肯归降赵胤的东周遗党,举起了叛旗!如今民生安泰,就你们还在惹事生非!”
“惹事生非?”薛高雁蓦地打断花三的话,目漏嘲讽,“殿下,您有什么资格说我?您是东周的储君,论私论公,却也能安心跪拜赵胤?真不知该说您是记性不好,还是没心没肺!或者……您根本就是懦弱!”
最后半句话极重。
花三瞳孔一缩,顿时暴起,宝剑瞬时架在了薛高雁脖颈。
而后者也丝毫不慢,从背后刷地拿出一柄银弓,弓身哐当一声抵住了剑刃。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花婆婆一个箭步挡在中间,大喝“叙旧!今晚就叙旧!都放下!谁砸了老身铺子,老身跟谁急!”
花三和薛高雁这才作罢,却横眉冷对,屋内温度蹭蹭下降。
花二拢了拢被子,叹了口气“三年了,他御赐的龙吟弓,终于又见到了。”
男子手中那柄银弓,山桑为身,檀为弰,玄铁为膛,炼金为机,白羽簇尾箭,通身鎏银,宝光璀璨,拉动弓弦如闻龙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