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巍收回视线,便要走,却又被少年叫住。
“你等等啊!你吓走了我的狐妖,多无趣!你陪我说说话呗!”少年一笑,露出两行大白牙。
“狐妖?”阿巍愣了。
“我告诉你啊……等等,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少年状似威胁地一挑眉,又忍不住得意地说下去。
“我给你说,我前阵子偷溜出宫,去坊子里听说书,那先生讲聊斋哩!讲得真好!我从来没听过,上书房没有叫聊斋的书。什么妖啊书生啊,可有意思了!”
少年顿了顿,扬了扬手里的线头,是一截红线,不知从哪个妃嫔宫装上抠下来的。
“聊斋里说,狐妖会在晚上幻化成女子,然后慕那书生。长夜漫漫,红袖添香,啧啧,说书先生说,民间叫什么一个线头,一头拴一个……”
阿巍眉梢一挑“那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对对对,一线牵。”少年一拍脑门,笑意愈灿烂,“所以啊,你看,今晚我就是那书生,拿这红线,准能钓头狐妖回去!”
少年兴致勃勃地扬起手里红线,像个大法宝一样,珍重地给他看。
阿巍的目光略过红线,最后停在了少年脸上。
十八年纪,面如冠玉,眉清目秀,一双瞳仁晶亮得,比月光还亮几分,进贡的缎袍被他沾满了泥,彩绣的锦靴被他翻墙时掉了一只,露出玉似的一只脚,在墙头上悠悠晃着。
明明骨子里是矜持高贵的天家,却被他活成了鲜衣怒马的少年。
“诶!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的话传来,“以前,我把这些事和旁人说,他们都说我胡闹!你却听完了,也不说这话。”
阿巍点点头,又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该再纠缠下去了。
他不置可否地一拜,便要转身离去,又听少年话从身后传来。
“不告诉我?那我告诉你啊!我叫赵熙彻,字怀阳!”
阿巍差点一踉跄。
他猜了个十之八九,原以为这小贤王得拟个化名,却没想,他直接把真名说了个全。
鬼使神差的,他竟也开口“臣……叫阿巍。”
“阿巍?阿巍!这线头送你!”
赵熙彻一扬手,那截红线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阿巍手上。
阿巍一怔,下意识地回头,见那锦衣少年晃着腿儿坐在墙头,对他笑得灿烂。
月光在那一刻,美到极致。
东宫配殿,子时。
惴惴不安的花二终于等得阿巍回来,松了口气“阿巍,你去了那么久,吓死我了,还以为出意外了!这宫里,大意不得!”
“抱歉。”阿巍见花二在大冷夜,一直在门口等他,面露愧疚。
花二笑了“好了,一家人,都平安,就好。快回去歇吧……等等,你袍子是不是虚线了?有截线头?我帮你拽了。”
花二眼尖,隐约见得一茬红线,欲伸手去拽。
“不……不用了。”
阿巍挡住了花二,低着头回了自己屋。
花二看着男子背影,不解。
当年威震天下的上将军,年少成名,刀锋如雪,行事作风极为严谨,什么时候会容得下了一截线头?
深宫不言,月光如水。
翌日。
诸人用过早膳,听得罗霞道,沈银请他们赏花。
于是稍加收拾,几人被罗霞领着,来到东宫花苑,苑子里百花盛放,姹紫嫣红,蜻蜓蛱蝶漫天飞。
沈银被众人簇拥着,俏生生立在牡丹边,一袭水红色宫装,缀珠堆纱花冠,映得病态苍白的小脸也多了几分血色。
“你们来了。”沈银噙笑迎上来,“近日二乔开了,实在是人间奇景。我一个人赏花,又有些无趣,所以请尔等来,一起品品花,一起说说话。”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