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嘤,或者说悯德皇后,上前第一步,缓缓开口。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广平程氏,乃兵马大将军程骥第十三女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
封后诏书注1。是他当年给她的一场普天同庆,名正言顺,从正门抬进的帝宫。
说来也是奇怪,她那时不过十来岁,拗口讲究的字眼都听不懂,却隔了那么多年,说出来依旧是流畅又自然。
她字字记得,句句,如烙印入骨。
东周旧人们也听出来了,脑海里若有钟响,撞得他们发懵,一时间分不清了往昔和现在,历史在回溯。
回到他们曾经跪拜这个女子,连头也不能抬起的岁月。
程英嘤将皇后金印上举,上前第二步,日光映亮了她瞳仁。
“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
皇后二字落下,程英嘤红了眼,自他走后,她再不会流泪了,但体内的肺腑五脏,仿佛此刻都在哭泣。
是他的皇后,他曾经惯到无法无天的妻,却曾经并肩而立俯视群臣的人儿,就剩下了她一个。
但他留下的这缕羁绊,这场结缘,这份史书上公开记载的宠后无度,都化为了她血脉里不灭的勇气和骄傲,历岁月而未老。
所以,她会誓死守护。
不臣之臣,谁敢。
那一瞬间,气势在程英嘤身上达到巅峰,让东周旧人开始陆陆续续的下跪,拜倒,头都不敢抬起。
曾经不认得面容又有何妨,如今坐在四轮车上又如何,那种近乎本能的敬畏,就先于他们的眼睛而动。
尊卑压制,来自一个王朝刻骨铭心的压制。
“你……你莫非真是?不,不可能!会背几句诏书,就能装成是先皇后了?”路荣和十几个人还在负隅顽抗,冷嘲热讽的不认账。
然而程英嘤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她上前第三步,金印高举,喝出最后一句。
“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哉!”
钦哉。两个字如铜钟坠下,众人神情一恍,膝盖不自觉的就弯下了。
“本宫,今日令与众卿,天下承平,海清河晏,卿等不得再生异心,再掀波澜。民生为先,社稷为重,众卿当以此为戒,永记于心,方不负曾仕途求索之旨意也。”
程英嘤一字一顿,语调如山,声音骤然变冷“若有违抗者,乃我东周叛逆,此后不得再假称东周旧人之名,无论东周西周,皆可……共诛之!”
东周旧人们心神大憷,泄了气。
他们不得不回应本能的臣服,哪怕对方如今是手无寸铁的庶民,那些烙印在骨子和血脉里的东西,就能让他们生不起违抗之心。
哐哐哐,刀剑坠地,彼时还喊打喊杀的百人军,如今垂头丧气,都成了落水狗。
“有罪者,县衙自首。退下。”程英嘤再出口,不容辩驳。
东周旧人陆续一拜,散去,衬得最前方的路荣顿时形单影只,成了笑话。
“不,不可能!你们这些懦夫!!被一个女人几句话就唬住了,赵家该死,赵家的女人更该死!!!”
路荣尖叫起来,竟猛地抽出匕首,向程英嘤扑了过去。
程英嘤坐在四轮车上,根本躲闪不及,眼看匕首就要见血,一道缃绫卷轴掷来,恰好与匕首相撞。
哐,匕首坠地,程英嘤和路荣俱是一惊,看向来者,李郴和大队龙骧卫。
“良家子,您没事吧?”李郴满头汗的跑上前来,拾起缃绫卷轴擦了又擦,“吓死人了,还好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