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帝宫旨五月廿五,吉,天家设宴,贺三军得胜。开宵禁,共把盏,与民同乐,天下同庆。
礼部并盛京县衙,准备欢宴的事热热闹闹的筹备起来了,大街小巷飘了红绸锦帐,半个城都摆了流水席,成车的椒花酒从地窖里起,送入民间庙堂江湖远。
喜庆的气氛笼罩了这个国,如化不开的饴糖,还未到那一天,百姓的脸上就带了醉意。
世人都在翘首期盼五月,各怀心思的锥子尖刺穿了麻袋,是啊,五月,注定了会载入史册,成为大悲和大喜同时发生的交锋场。
罪孽,或者光明,皇权,或者叛逆,沧海桑田,或者江山永固,成王败寇,或者英雄辈出。
一切的暗流和伺机,一切的风声鹤唳和蠢蠢欲动,都瞄准了五月廿五,帝宫宴,举国哗变。
要变天了。
四月末,五月蓄势。
这日晚,盛京陈宅,柳濯领着一堆人小心翼翼的往里望,眉头蹙成团。
他们的代行首陈粟疯了。虽然没有郎中站出来这么说,但南边党人都这么觉得。
陈有贵,东周末年官至内阁首席,陈府煊赫一时,却后来被尚书陈粟满门抄斩,里面的恩怨则是另一桩冤有头债有主了。
所以陈府就成了鬼宅,毕竟死的人太多,怨气太大,盛京百姓路过都绕着走,哪里还有人特意往里拐的。
而陈粟就背了一个包裹,提了一卷被子,还真就住进去了。
跟着他进去的,还有一个陶罐,男子心爱得走哪儿抱哪儿,每天对着罐子呢喃谁也听不懂的话。
有人说,那些话,就像是对自己孩子说的,温柔到脊椎发凉。
也有人说,罐子里养的是虫子,怪味熏得人头皮麻,不是好东西。
柳濯脑海里闪过无数流言,愈发心里毛得很,连他都不敢踏进陈府,陈粟这个人,是怎么敢,在废了十几年的宅子铺窝的?
而月光下隐约见得他打水洗脚,燃烛卷帘,和真就跟住自己家一样,舒舒服服的,没半点异样。
“柳大人,都要起事了,关键点上,代行首不会真有问题吧?”旁人在夜色中惊讶捂嘴。
柳濯点点头,又摇摇头,命令陈粟还是会传出来,南边党人的大业也诸事推进,从全局上倒也无碍,但是从正常的角度,当家的行为诡异,下面的总是觉得悬。
柳濯朝陈府拜了拜,低声问道“尔等都是东周从过仕的,当年陈府满门抄斩,是何罪名?”
有人答道“不大清楚。代行首做了尚书后,就和陈府算了总账,但罪名嘛,反正知情的人,后来代行首都以各种理由,让他们给陈府陪葬去了。到如今,史书都语焉不详,含含糊糊的。”
柳濯往陈府里再瞧了眼,夜色里月光清寒,映出灯火下陈粟的脸,显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安宁。
是,安宁,被骂作奸臣的东周朝尚书,被骂作大逆的西周朝行首,此刻神情极为的平静和干净,如同那个姚家村的孩子,才刚刚踏入盛京的繁华。
十年一觉扬州梦,不仅是扬州,入世皆为梦。
柳濯叹了口气,带着南边党人离去,最后似是回答自己的话,瞬间就被夜色湮没了。
“听闻陈粟本名姚粟,后来改姚为陈,陈有贵的陈……然后世间才有了陈粟……”
粟,米也,或许光明和罪孽的源头都应在了这个字,有饭吃,吃饱饭。
——而当年姚家村的孩子,终于活成了杀死自己的罪恶本身。
五月初五。距离廿五还有二十天。
贾府。程英嘤戴着帷帽,看台阶下的少年向她行礼,摇头“倒是不用这么客气的,林家弟弟。”
赵熙衍朝女子的帷帽努努嘴,摊手“以前苏家姐姐见我也不用戴帷帽呀。”
程英嘤笑了,她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