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差不多了,叶子,怕么?”程英嘤深吸一口气,自己这个支援后方的都有些紧张,就别说那少女了。
然而桂叶子身上却爆发出了炽盛战意,气势在她眸底点亮,如火光,迅速燎原,并以惊人的速度炸响在她的筋骨肺腑。
程家枪谱的首页有一句话:枪不断,心不悔。
而她,今天就要赌一把,这份不悔心。
于是一瞬间,少女身上的气焰达到巅峰,于是一瞬间,少女伫立成了一把枪,天地间山海不畏,英雄谱红颜留名。
少女红梅枪出鞘,清咤——
“在下,程英叶!”
然后程英嘤视线里就剩了嫣红残影,消失在花木庭深处,人,尤其是男人,她程家的女儿,就没有抢不回来的。
四月中旬,西周大捷。
接连的反攻打得西域丢盔弃甲,逼得他们退回大草原深处,再无一战之力,春风吹过玉门关,曙光映亮了大漠地平线。
胜了,这场月余的战乱终于结束了,以胜利结束。
西周民心沸腾,人皆笑容满面,喜庆的气氛充斥了国土每一寸角落,盛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祝国祚绵延,太平归来。
四月末,西域加尔摩伪庭撤退。
因为不熟悉地势,西周军不敢深入大草原,遂放弃追击,只将西域打退百里之外,加固玉门关关卡驻军之力,同时帮助西域旧部重建国基。
不出十日,旧部反击成功,王庭内的加尔摩设势力被清缴殆尽,西域,重回阿史那氏的统治之下。
同月,阿史那奎被迎回,再次继位为汗,遣使送来国书,重修两国世代之好。
帝旨:三军,班师回朝。
英雄归来,举国欢腾,然而民间的百姓如何欢呼,帝宫的气氛就如何压抑。
因为他们明白,真正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战乱,与南边党人有关,而战乱结束了,早就伺机的司马昭之心,便该露出爪牙了,并且注定了,是西周内部的,是赵家王朝的,巨变。
百姓们不会懂未雨绸缪,也不会懂政治诡谲,他们还在庆贺好日子马上就回来了,金銮座上的天家儿郎,却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山雨欲来风满楼。
是,要变天了。
这日,一道东宫令并一辆承恩车,到了国公贾府,接了良家子花氏,送入了东宫寝殿。
春风长夜,灯火如豆,重重帘幕碎月光,一地桃花落无声。
程英嘤暗暗瞥了眼玉漏,时辰不早了,她心里不停犯嘀咕。
因为赵熙行传了她,却什么也没做,两人就并肩偎在被窝里,说话,纯说话。
程英嘤有点泄气,再次确认了一下,脸上特意涂的极品珍珠玉容粉并没有花,又捏了一把自己腰,这阵子在贾府闭门不出,倒也没有长胖。
怎么旁边的赵熙行真做了圣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话儿呢?
不敢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她程英嘤到底是个俗人,月余不见郎君了,心里难免一只小猫挠。
“赵沉晏……”程英嘤转过头,准备说点什么,却看见身旁男子眉间隐忧,遂把准备的话都咽了下去,只拿手肘轻轻推了他,“走神了?”
“哪有,为夫怎敢。”赵熙行掩饰的笑笑,见女子满脸的不信,遂东张相望的转话题,从榻头小奁里翻出一盒胭脂。
“喏,想着怎么送你胭脂,叫什么千还是百的,江南姓戴还是姓林的铺子出的……反正闺中正时兴呢。”
赵熙行半天没说准名字,自己都弄笑了,他这个脑袋装得下一国之政,却装不下一方女人之物。
于是程英嘤接过胭脂,打开来确实是戴春林的万金红,确实是闺中正时兴的颜色,也就确实让她吃了一惊。
圣人何时懂得闺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