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纪天霞的话,钱镖根本没办法给承诺,自然也不必说一个可能出来。
王角自始至终,都没有接受他的“衣钵”。
同样都是“星星之火”,王角的这点火力,跟他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认为农民们是群氓,是无知的可悲的不断重复悲惨的奴隶,是不可能自我得到救赎、解脱的。
自古以来,天灾人祸导致的农民暴动,什么时候成事过呢?
最后的胜利果实,总是被这个圣君那个贤者给夺取过去。
这仿佛是注定成不了事的。
然而王角不但大胆地依靠了农民,甚至依靠的,还不是小有产者的小农,是社会的最底层,是几近赤贫甚至完全赤贫的佃户、农奴。
他们迸发出来的力量,本该是无序的,可是在王角的率领下,在“劳人党”的指导下,非常有序地前进着。
更让钱镖感慨的是,他曾经以为有希望依靠的工人组织,必然是东京、武汉这样的超级城市。
城市中的暴动,因为先天的组织度,必然是要成功的,即便最后失败,也会有短期内的成功。
然而王角依靠的,却并非是超级城市中的城市工人,南昌固然也是大城市,但是非农人口中的工人集团,却是极为罕见。
那些下岗之后走投无路,亦或是彻底没有了生存指望的失业工人,其中一些技术骨干,都是在第一时间选择前往苏州、杭州,在那里,还是可以继续生存下去,并且维持着体面。
唯有那些中层、底层的,当社会的动荡,轻易地剥夺了他们的劳动权力之后,尤为渴望通过劳动养家糊口的失业工人,从“劳人党”那里找到了希望。
劳动是必须的,劳动是可能的,劳动是有目的且有伟大目标的。
“劳人党”为劳动本身赋予了更高的价值,这也是理所应当该有的价值。
所以,当“劳人党”组建全新的工人组织之时,这个组织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毫不犹豫地守护他们神圣的劳动权利。
既崇高,又现实。
这不是虚无缥缈的承诺,也不是花言巧语的欺骗。
弱小的“劳人党”只有安仁县二十几万群众基础的时候,需要大量的外部资本来维持,因为市场太小,任何调控都显得没有意义。
当“劳人党”的群众基础便是数以百万计算,乃至突破五百万人口的时候,这个市场,这个即便还很贫穷,但并不落后的市场,是足够支撑起一场初级工业革命的复现。
王角并不能理解其中的逻辑关系,他和“劳人党”的智囊参谋们,要做的,就是做极为简单的算术题。
“劳人党”直接统治的范围内,五百万人口就是五百万张嘴,每天每个月每年要吃掉多少东西,算一个总账,那么,他们要做的,就是想发设法,去达到这个目的,去满足这个要求。
而为了让每个人都活下来,还能吃饱穿暖,那么,就要每个人都精打细算,所以才会有反对铺张浪费。
这不是感情上的东西,而是王角桌子上的一张表格、一张纸,是冷冰冰的数字,是没有感情的。
然而没有感情的东西,在赋予了崇高的理想之后,这个行为,这个行动,自然而然地,超出了原有应该承载的道德上限。
存天理,灭人欲。
人要吃饭,这是天理;胡吃海喝,吃一碗倒一碗,这是人欲。
传统社会中的社会精英们,尚且能够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会让跟随“劳人党”的群众们,进一步深刻地感受到其中的重要性。
在“劳人党”的旗帜之下,五百万人不是互相孤立的个体,他们互相之间,是需要对方的,对方的存在,才是自己存在的重要保障,重要力量。
所以,哪怕都是在说反对铺张浪费,离开“劳人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