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太山不是第一次来攸县,但是他记忆中的攸县,要破败得多,当然也不能说是破败,县城的房子、街道、树木,其实都没有什么变化。
最多加了交通灯,又多了一些标语。
诸如宣传讲卫生、爱文明之类的东西,也有一些口号,还有一些戏班子唱戏,以往的才子佳人少了,多演一些受苦受难的事情。
司空见惯,感同身受。
钟太山在韶州见过太多,正因为见得多了,才不以为意。
而在这里,台下看戏的喊打喊杀,台上唱戏的叫喳喳。
那场面,钟太山看的都乐了。
只是乐着乐着,便是乐不出来。
这里,至少是能喊打喊杀的,还能亲手又打又杀。
最火的一出戏,有六个回合,戏名很特别——《一钱汉》。
主人公叫赵一钱,是个大活人,然而去年差点死了,老家赵家湾,是在安仁镇永乐江之畔。
赵家湾的人,据说跟赵延吉还是亲戚……
据说而已,横竖也没见赵延吉的家人点了兵马过来。
但是,在这里,赵一钱翻了身。
攸县人看隔壁县的故事,反而热血沸腾。
此刻,钟太山喝着酒,听着隔壁酒桌上的言语,也是心情复杂。
“哈……”
一口干了一杯本地米酒,酒的度数不高,喝起来倒是不错。
想起自己女儿跟着萧温去了京城,钟太山心中有些担心,但又不担心。
毕竟,萧温是小王相公的夫人,小王相公都不担心,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次“李公馆”派他过来,不是李昪的意思,而是“靖难军”高层的意思。
当然现在也不叫“靖难军”了,“岭南省护国委员会”开始接管行政,仿佛又要回到国泰民安的状态。
实际上如何,钟太山看着都累。
李昪累,唐烎也累,冯令頵也累,甚至韩熙载这种年轻人,也精疲力尽。
那种不是在算计就是在算计的路上,实在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攸县,着实让人感觉到了自由。
自由不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感觉到了安逸,又能做点儿什么,这就是最好的。
“哈……”
又小酌了一口,桌上摆着的菜不丰盛,但也还好。
一碟花生米,一碟油炸的蚕豆,一条黄豆焖鳊鱼,还有一点儿凉拌的金丝绞瓜。
吃了一会儿,又听到隔壁说的一些官面话,钟太山轻笑一声,这些人,跟韶州州府的官僚,除了长得不一样,其他都是一模一样。
“食屎啦……”
听到隔壁居然又各种场面马屁拍起来,钟太山攥着酒杯,一脸的不屑。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安仁县看看。
既然做了使者,不顺便给自己琢磨琢磨,也浪费了此行。
等到隔壁快要散桌,三三两两的走人之后,门外走廊下,似乎还有两三个人在那里聊着天。
“老萧,你要是想投王委员长,你得知会我一声。”
“什么意思?”
“我给你做副手啊。”
“……”
听到外面聊这个,钟太山顿时来了精神,聊这个,他精神抖擞!
“我没有想要投王委员长。”
“你可拉倒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内心不甘。别的地方,你施展不了抱负,但是在这里,你能、你行、你可以!”
“……”
“‘劳人党’就‘劳人党’,总比劳民伤财强吧?我他妈上大学就是为了帮人算计老百姓?那我成什么了?你五十岁不到,我四十岁出头,照理说……照理说啊,咱们是应该为老婆孩子多搂几个开元通宝。可这事儿不能这么算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