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先帝要独自面对来自群臣的压力。
一面是她自己内心的歉意。
于是,当懿初皇后自觉身子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她偷偷停服了避子汤药,并未告诉先帝。
先帝忙于朝政,一直未查她的变化。
直到肚子渐渐隆起,腹中胎儿已至五月有馀,懿初皇后才告诉先帝此事。
孩子这么大,要做掉已是不易,在这个时代,风险堪比生育。
先帝又是心疼又是紧张,这才匆匆赶赴庆寿寺找道常法师化解此劫……
道常仍是老生常谈生女无碍,若是不幸生子,仍是悖世而为,与上次生下赵炔恐无两样,儿生必定会母死。
而且,悖世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逆天而为,老天可否再给一次机会?
先帝不敢赌。
“事过多年,贫僧至今仍记得先帝听完先师的话,那一副悲呛的神态……”
这话,觉远是看着赵胤说的。
好似是为了告诉他,不是先帝不肯要他,是确有迫不得及的苦衷。
赵胤面无表情,但听得很认真。
觉远叹息,“当时,依先帝之言,先帝应立即终止妊娠,无论如何不可要腹中胎儿临世。只要胎死腹中,便不算悖世。可是,先帝说,小皇子已然长全,会在母亲的肚子里动了,先皇后很是喜欢,开玩笑说不要他,小皇子便要在母亲肚子里打上一拳……”
说到此处,觉远声音已是哽咽。
“贫僧记得,先帝当时还讲了一个先皇后的胎梦。”
赵炔接口,“什么胎梦?”
听他语气是全然相信的了,觉远突然有些欣慰。
看看这两兄弟的眉目,竟有些感动。
他们都长得这样好,不负当年那么多人,为了他们能安安稳稳活下去所做出的牺牲和努力。
觉远眸中浮上雾气,“先帝说,那日凌晨,天尚未亮,先皇后突然从梦中惊醒,满关大汗地哭着说,腹中的小皇子给她托梦了。一声声叫着娘亲,让娘亲救救他,他不想死,他想活着,先皇后还说,梦里的小皇子满头满身都是血污,极是狼狈,把当娘的惹哭了,然后,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赵炔哼声,撇头看了赵胤一眼。
“求生欲极强。”
赵胤眼波微荡,没有开口。
整个过程,他都很安静。
如置身事外一般,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
觉远又是一声叹息“先师听完,深受感动,一口一句孽缘的叹着,迫于无奈之下,为先帝献出一计。”
众人没有开口,但心中隐隐已有猜测。
觉远道“先师那时能想到的唯一法子,便是狸猫换太子,将真正的小皇子换到别的人家抚养。如此一来,小皇子和懿初皇后没有母子名分,便不会母子相冲相克,既可保母亲平安,又可以让小皇子得以存活……”
赵炔闭了闭眼睛,哑声道“此事,母后可知情?”
觉远摇了摇头,叹息道“先帝为免先皇后伤心,此事是一定要瞒着她的。这等机密大事,当今世上,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情,贫僧恰是其中一个。”
觉远又是一顿,“至于先师为何要将此事全盘告诉贫僧,其实是另有缘故……”
赵炔问“是何缘故?”
觉远皱了皱眉,手捋胡须轻声道“小皇子出生,先师再为其批命占卜,发现此子……”
说到此,老和尚突然闭上嘴巴,望着光启帝说不下去了。
光启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但说无妨。”
觉远拱手,“贫僧若有不尊君上之言,还请陛下勿怪。眼下所说所作,只为还原当年真相,并无旁的心思……”
光启帝“嗯。”
赵胤垂下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