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不理魏州的反问,平静地拔刀,将锋利的刀锋架在魏州的脖子上,一言不发。
魏州眼梢低垂,瞄了瞄绣春刀冰冷的光芒,默默抬头看向赵胤,“在谢放送来的贺礼礼单里,有一封大都督您的亲笔手书。”
赵胤缓缓低下头,盯住魏州的脸,他的影子被光线拉得极长,绣春刀的影子也被拉长,在阴暗的牢舍里,这画面令人惊悚莫名,而魏州接下来的话,更是听得时雍背脊发凉,几乎遏制不住内心的情绪。
究竟是何人设了这个局?
一封赵胤的亲笔手书,详细地写着全盘的计划,手书是赵胤的字迹,一丝一毫都不差,不仅如此,手书上还盖有“十天干”的首领印鉴。
当魏州将缝合在贴身衣服里的信件撕出来交到赵胤手上时,时雍看到赵胤的脸色以看得见的速度凝结成冷漠的一层寒冷。
就算字迹可以模仿,这十天干首领印鉴外人也模仿不出来。
别说模仿,有几个人见过它长什么样子?
魏州嗓音比方才听来更为低哑几分,他惶恐地看着赵胤,如梦初醒般低低问“大都督,卑职是做错了吗?”
赵胤没有说话,反复看着信件和印鉴,好一会才将它慢慢收入怀里,看着魏州道“知道错在哪里吗?”
魏州摇头,又点点头。
“属下事先没有与大都督通气,便按信上指令亲手策划了午门之变……”他润了润嘴唇,将头抱紧,“属下本以为这么做,能够保护大都督。一旦事情败露,不成功便成仁,属下可一力承担,将大都督摘干净。”
赵胤看着他,眸色沉沉,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魏州没有看赵胤,声音很轻,“谢放将礼单亲自交到我的手上,亲口告诉我,这是大都督的意思。”
说到此,他不知是懊恼还是难过,重重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因贱内之死,大都督得罪了定国公,定国公又是陛下心腹,属下想,此事既然因属下的家事而起,属下就必当为大都督鞍前马后——”
缓一口气,魏州抬头,双眼赤红。
“当然,属下也有私心。若是大都督问鼎天下,那属下前途必不可限量,何愁不能光宗耀祖?是属下傻了,钻牛角尖了,脑子像中邪一般认准了这事,便再不做他想,一意孤行。”
魏州在绣春刀的刀锋逼迫下,说了许久事情,他的心路历程,他对整件事情的看法,到最后甚至有些不解地反问赵胤。
“皇帝天命将尽,满朝文武忠则忠矣,可又有几人能掣肘大都督?江山唾手可得,大都督何不顺水推舟,从了兄弟们追随之心?”
唾手可得!?
这万里江山,这天下臣民,岂是那么好左右的?
相识多年的兄弟,同甘共苦过,舍生忘死过,历经那么多的腥风血雨,魏州对赵胤当真是不了解?难道赵胤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不足以让魏州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时雍听到魏州都到这时了还来撺掇赵胤借机夺位,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嘲弄。
“魏镇抚看到那几根圆木了吗?”
她指的是牢门的圆木。
魏州不解其意,看着她不说话。
时雍道“同样都是木头,又都长得又圆又木,这几根圆木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监舍里守着死囚,而其他木头却可以做栋为梁,保大厦永固。你能说,这几根木头它就不是木头吗?各有各的命数,各有各的选择,魏镇抚可懂了?”
魏州沉默许久。
“懂。大都督是大厦之栋。属下便是这几根木头,是属下痴心妄想了。大都督——”他小声地道“属下不会连累你,说一力承担便一力承担。纵是千刀万剐,也绝不会吐露半句…”
“本座不会要你死。”赵胤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半分情绪,却坚定有力。